他将一份刚刚由传令鼠,从跛子峰送来的,加急的情报,递给了埃斯基。
情报是用一种只有史库里氏族高层才懂的,复杂的密码写成的。
埃斯基接过那张由鼠人皮制成的鼠皮纸,目光在那一排排鼠人象形文字上飞快地扫过。
随着他目光的移动,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最初的疑惑,逐渐地,转变成了不耐烦,最后甚至变成了愤怒。
啪!
他猛地,将手中的情报,拍在了身旁的石桌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
桌面上,那杯他刚刚才喝了一半的,加了蜂蜜和椰枣的奶茶,被震得飞溅起来,在黑色的石桌上,留下了一片狼藉的,白色的印记。
“混蛋!这帮只会坐在议会里,用嘴放屁的废物!”
埃斯基用他那虽然不含任何脏话,但却充满了暴戾气息的鼠人奎基希语,咒骂着。
“他们以为我是什么?是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清洁工吗?!”
情报的内容,很简单。
简单来说,就是跛子峰,出事了。
一群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野兽人,把跛子峰西北方向,一条连接着斯卡文魔都的,重要的地下通道的,地面部分,给占据了。
虽然那条位于地下深处的,主要的运输通道,还能勉强地,通行。
但因为也许是那些野兽人身上所散发出的,也许是那些野兽人进行了什么魔法仪式,而弄出来的混沌腐化气息,整个地下通道区域的生态环境,都发生了剧烈的,恶性的变化。
大量的,原本栖息在地下世界深处的各种怪物,都被那股腐化的气息所吸引,聚集到了那条通道的周围。
它们变得比以前,更加的狂暴,也更加的,具有攻击性。
这就导致了,跛子峰那些负责运送次元石的奴隶车队,根本就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安全地,通过那条通道,将宝贵的次元石,运往斯卡文魔都。
这对于整个地下帝国来说,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
毕竟,跛子峰,是整个地下帝国目前最重要的次元石供应地,没有之一。
于是,焦头烂额的十三人议会,立刻派出了他们的代表,前往跛子峰,要求伊克里特·背咬,立刻,马上,不惜一切代价地,解决这件事情。
同时,他们还指名道姓地,要求埃斯基·伊沃,也必须,参与到这次的清剿行动中来。
理由是,埃斯基,是史库里氏族最优秀的大工程术士之一,也是目前,距离跛子峰最近的,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领主。
他有责任,也有义务,为维护地下帝国的安全与稳定,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只要用尾巴想就知道和上一次魔都来的人来了Side1就不见了有关系。
但在这份措辞严厉的议会命令的最后,甚至还有史库里氏族的总工程术士,也就是十三人议会中,代表着整个史库里氏族利益的,第十二议员莫斯基塔的,亲笔签名。
在工程术士同僚,没有带来总工程术士的远叫器之前,埃斯基,只能视为这就是总工程术士的意思,并且照办。
他可以无视灰先知,可以无视其他的议员,也可以无视其他的工程术士与大工程术士。
但他,不能违抗总工程术士。
至少,现在还不能。
埃斯基又咒骂了一句。
他那刚刚才因为发现了绿皮的巨大价值而变得无比美好的心情,瞬间便被这份突如其来的命令给破坏了。
但抱怨归抱怨。
理智,还是让他很快地,便认清了现实。
这次的行动,他非去不可。
无论是他和伊克里特的装备交易,还是他和那些小氏族之间的廉价食物贸易。
都建立在,跛子峰能够保持稳定,以及那条通往外界的交通大动脉,能够保持畅通的基础之上。
一旦跛子峰因为这件事,而陷入长期的混乱,他所有的商业活动,都将受到严重打击。
“我需要集结部队!”
埃斯基对传令鼠如此说道。
命令通过亲卫队迅速地传达到了Side1的每一个角落。
首先,被集结起来的,是那些在之前的一系列战斗中,保留下来的,作为Side1基本门面的老兵。
他们大多是来自于梅德氏族的精锐,虽然数量已经不足两千。
但他们,都拥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以及对血爪大角鼠狂热的忠诚与几乎永不战败的士气。
他们将是这次行动的核心骨干。
然后,埃斯基亲自,前往了那座位于Side1最底层的,巨大的繁育深坑。
数以万计的,新生的斯卡文鼠人,在阉鼠的照顾下,挤满了每一个洞穴。
他们中的绝大部分,都会在残酷的竞争之中,被淘汰,成为其他同类的食物。
只有那些最强壮的,最狡猾的,才能够活下来,获得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的资格。
埃斯基,需要从他们之中,挑选出最优秀的一批,编入自己的军队。
他并没有亲自下到那些充满了恶臭与污秽的繁育坑之中。
他只是站在高处的观察台上,用他那双血红色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俯视着下方那片充满了原始暴力与血腥杀戮的景象。
他看着那些为了争夺一块滴落恶臭的奶水的水洼而互相撕咬的幼鼠。
看着那些用原始本能,杀死自己的兄弟,然后将其尸体吞噬掉的氏族鼠与暴风鼠,埃斯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四年前,他几乎没经历太多这种阶段,就因为一身白毛被阉鼠注意到,冒着生命危险接他出了繁育坑——毕竟要是作为神选的白毛鼠死了,他也活不成。
然后埃斯基便被阿尔克林收养,参加史库里氏族的统一考试,与那些被淘汰成为爪工,成为技术工人,成为武器小组成员的淘汰者不同,他成为了工程术士学徒,再然后又成为了工程术士,在脱离阿尔克林的生产线后,更是有了自己的工厂,研究和生意,然后就是和阿尔克林冲突,再然后就是被流放,然后有了现在的一切。
直到现在,他还记得当时靠着奸奇的面板吞吃其他幼鼠的感觉。
所以,他并不觉得这些幼鼠的厮杀有什么不应该。
他今天要看的也不是这些幼鼠。
他要看的是那些刚刚成年和快要成年的鼠人居住的紧挨着繁育深坑的简陋鼠窝里的鼠人。
随着亲卫队前去执行命令,很快,数千名眼神之中充满了警惕的年轻鼠人被带了出来。
他们将是这一次军事行动中,最新鲜,也是最廉价的血液。
领完装备,发完食物后,他们很快对埃斯基宣布了效忠,不过埃斯基并不相信这些露出脖子,仿佛随时可以仍由他杀戮,以表示忠诚的家伙是真的忠诚。
除了这些新生的斯卡文,Side1城内那些依附于史库里氏族的中小氏族,也被埃斯基进行了紧急的征调。
他们氏族之中,所有年满一岁的,身体健康的年轻鼠人,都被强制地,编入了史库里氏族的军队序列,组建成了一支支装备着全新的盾牌、长矛、以及全身铁甲的,氏族鼠爪群部队。
这些氏族鼠,虽然在战斗技巧和纪律性上,远远无法和那些精锐的暴风鼠相比。
但他们比起那些连队列都站得稀稀拉拉的奴隶鼠,要强上太多。
至少,他们懂得,如何听从命令,如何在战场上,结成一个虽然纪律性不高但却相当完整的方阵。
有了炮灰,还需要有足够强大的火力支援。
但这是埃斯基目前所面临的最大的难题。
他手下那些经验丰富的武器小组,几乎全都派到了遥远的伏鸿城。
而Side1的工厂里,虽然堆积着最近刚刚生产出来的,全新的鼠特林机枪和狙击抬枪。
但他,却没有足够多的,能够熟练操作这些精密武器的,合格的射手。
要知道,无论是鼠特林机枪,还是狙击抬枪,都不是那种随便一个文盲鼠人,就能玩得转的玩具。
它们的结构复杂,操作繁琐,而且对使用者的要求极高。
需要使用者,不仅拥有一定的文化水平,能够看懂那些仪表盘上的数据和刻度。
更需要经过长期的,专业的训练,才能够熟练地,掌握它们的射击技巧,并且在战场上,及时地,处理各种可能出现的,突发故障。
如果让那些临时征召来的,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炮灰,去操作这些大杀器。
那么,其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不是杀伤敌人,而是因为操作失误,而导致武器炸膛,把自己和周围的友军,一起送上天。
无奈之下,埃斯基,只能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他下令,从自己那些正在建设中的工厂里,临时抽调了一批负责安装和调试精密仪器的,爪工。
这些爪工,大多都接受过基础的,由埃斯基亲自编写的,扫盲教育。
他们至少,认识一些基本的斯卡文文字和数字,也懂得一些简单的,机械原理。
虽然他们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开过一枪。
但至少,他们比那些彻头彻尾的文盲,要靠谱得多。
埃斯基将他们,紧急地,编组成了一支临时的,武器小组部队。
然后,让他们在工厂的靶场里,进行了为期不到一天的速成射击训练。
虽然他知道,光靠这点时间,根本无法让他们,成为合格的战士。
但现在他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就这样,在匆忙之间,一支混杂了老兵、新兵、炮灰、以及临时工的,充满了斯卡文特色的,五花八门的混合部队,被拼凑了出来。
总兵力,大概在一万五千人左右。
其中,有五百名被临时组建起来的武器小组成员。
他们装备了两百多挺全新的鼠特林机枪,以及一百多支同样是崭新的狙击抬枪。
至于次元闪电炮,这种战略级的大杀器,埃斯基现在,一台存货都没有了。
除了这些,剩下的,就是那一万多名装备着长矛和盾牌,以及一身铁甲的,氏族鼠炮灰了。
虽然这支军队的构成,看起来有些寒酸,但埃斯基看着眼前这片在火光的阴影下黑压压一片,几乎全是棕色,米色这些贱色毛发的鼠群,心中还是稍微地安定了一些。
至少,加上他自己的魔法力量。
对付一群脑子里长满了肌肉的野兽人,以及一些不入流的地下怪物,应该是,足够了。
在临出发前,埃斯基,将阿尔克林,叫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将那个充满了无限可能的,关于养殖绿皮,建立生物燃料生产基地的宏伟计划,以及相关的实验数据和设计图纸,全都临时地,交给了自己的养父。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里,就交给你了。”
埃斯基看着阿尔克林那只闪烁着红光的机械义眼,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这个项目,对我,对整个Side1,有多重要,我想,你比我更清楚。”
“所以,最好,不要再让我看到,像上次那样,愚蠢的叛乱。”
“否则,”
他的爪子,轻轻地,划过阿尔克林的脖颈,
“这一次,你的这颗聪明的脑袋,绝对,不会再有机会,继续地,留在你的脖子上了。”
“哪怕,你曾经,养大了我。”
阿尔克林的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
“我,阿尔克林,以大角鼠的名义起誓。绝对,不会再有叛乱。”
埃斯基一脸不信,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他转身,展开他那巨大的肉翼,飞向了那支正在等待他出发的,庞大的军队。
呜——
伴随着嘹亮的汽笛声,数辆蒸汽列车,载着这支拼凑起来的远征军,缓缓地,驶离了Side1的中央车站,向着遥远的,那个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跛子峰,疾驰而去。
而当埃斯基,率领着他的远征军,抵达跛子峰时。
伊克里特·背咬,早已带着他那支同样庞大的军队,在车站,等候多时了。
伊克里特的军队,其构成,要比埃斯基的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杂牌军,要精锐得多。
虽然同样是以数量庞大的氏族鼠,作为军队的主体。
但这些属于瑞凯克氏族的氏族鼠,他们的装备,明显要比埃斯基手下的那些炮灰,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他们中的大部分,都装备着从这几年被他们与北方的矮人交战时的缴获,重矢弩。
这些弩中有很大一部分,是瑞凯克自己养活的工匠队伍仿造的——虽然史库里和灰先知以外不允许使用魔法,但军阀氏族的工匠还是有不少的。
伊克里特一看到埃斯基,就开始展示这种重型弩的威力。
对着一个靶子一箭之后,埃斯基看到,这种重刑箭矢被这种矮人弩发射以后,能够轻易地射穿最坚固的板甲,于是便没再多说什么。
而排在弩手前面前,则是装备着中型三角盾。圆盾和长矛的全甲氏族鼠,以及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手持巨大砍刀和圆形盾牌的,刀盾全甲氏族鼠——至于为什么没有塔盾,当然是因为鼠人根本没有哪个体力来装备这种盾牌。
埃斯基四下巡视了一下这些氏族鼠,他们的阵型,虽然依旧无法和那些精锐的暴风鼠相比,但至少,看起来,已经有了一点正规军的样子。
而在这些氏族鼠的身后,则是数百名装备着全套黑色板甲的,瑞凯克氏族的暴风鼠。
他们是伊克里特手中,最精锐王牌部队,是伊克里特战后才刚刚遴选黑毛鼠组建的部队。
“埃斯基!你总算来了!”
伊克里特看到埃斯基从列车上下来,立刻迎了上去。
“我还以为,你会找个什么借口,把这件苦差事,给推掉呢!”
“怎么会。”
埃斯基与他拥抱了一下,
“十三人议会,还有我那位尊敬的总工程术士都亲自下令了。我怎么敢不来?”
两人核对了一下各自收到的情报,确认无误之后,便不再浪费时间。
“我们的人,已经探明了。”
伊克里特指着地图上,那个被标记为危险区域的,西北通道,
“那条地下通道里,现在至少盘踞着上百种,被混沌腐化所吸引来的怪物。从最小的,只有拳头大小的剧毒蠕虫,洞穴蜘蛛,到最大的,体长超过十米的,洞穴多头蛇,应有尽有。”
“而在地面上,那些该死的长毛野兽玩意儿,也建立起了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各种图腾和祭坛的营地。”
“他们的数量,至少有上万。而且,还在不断地,有新的部落,从世界边缘山脉的深处,赶来加入他们。”
“看来,这将是一场硬仗啊。”
埃斯基看着地图,眉头微皱。
“硬仗?哈哈哈哈!”
伊克里特却不以为意地道,
“我最喜欢的,就是打硬仗!”|
他搂住埃斯基的脖子。
“走!让我们先去把地下那条该死的通道,给清理干净!然后,再冲到地面上,把那些长毛野怪人的脑袋,一个个地,都拧下来,当球踢!”
“那就出发。”
伴随着两位指挥官的一声令下。
两支庞大的鼠人军队,汇合成了一股更加庞大的的鼠六,向着那个目标地道进发了。
“妈的!这帮野怪人,真是阴魂不散!”
在通往目标地道的,颠簸的奴隶车上,埃斯基看着窗外那片荒凉而又单调的,属于世界边缘山脉的地下景象,忍不住,再次咒骂了起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在Side1,享受着美酒佳肴,指挥着自己的工业帝国,蒸蒸日上。
偶尔,再去调戏一下那些被他俘虏的奴隶,或者,去看看他那些正在茁壮成长的,可爱的孩子们。
结果,现在,他却要坐在这该死的,连减震都没有的破车上,去和一群脑子里除了交配和杀戮之外,什么都没有的野怪人,打一场烂仗!
他明明就要实现喝奶茶自由,吃奶酪自由的幸福生活了!
都怪这些该死的野怪人!
但当他们的军队,终于抵达了那条被野兽人所占据的,地下通道的入口时。
所有鼠人,包括埃斯基自己,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股浓郁得,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充满了原始、狂暴、以及污秽气息的混沌腐化能量,如同无形的浪潮,从那黑洞洞的,深不见底的通道入口,扑面而来。
那股能量,是如此的纯粹。
以至于,一些体质较弱的氏族鼠,在接触到那股能量的第一时间,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双眼翻白,直接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更多的士兵,则感到一阵阵的头晕目眩,恶心反胃。
他们的皮肤上,开始不受控制地,长出了一些小小的,肉眼可见的脓包和疙瘩。
甚至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暴风鼠,都感到了一阵阵的不适。
他们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灌满了滚烫的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疼痛。
“这,这是怎么回事?!”
伊克里特的脸上,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那些野兽玩意儿的腐化,怎么会,这么强?!”
“看来,我们这次,是捅了野怪人的马蜂窝了。”
埃斯基的脸色,也变得异常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那股腐化能量的源头,并非是那些普通的野兽人。
而是来自某个,更加强大,也更加古老的,混沌存在。
很有可能,在那群野兽人的背后,还站着一个,或者数个,来自于混沌荒原的,强大的,恶魔或者神选冠军。
埃斯基向着那个洞口跨出一步后,几乎是立刻骂出了声。
“我操!见鬼了!”
“光是在这洞口站着,都他妈的要持续掉血了!”
“我估计,就这么直接走进去,就算不遇到任何怪物,光是被这该死的腐化给侵蚀,我们的军队,在走到通道的另一头之前,都要减员至少十分之一!”
伊克里特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看着那些已经开始出现明显腐化症状的士兵,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犹豫的表情。
他咬了咬牙,对着埃斯基说道,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埃斯基!你有没有什么魔法,能够暂时地,压制住这股该死的腐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