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主？！”
卓鲁会是随口而出，呆立原地，半张脸狰狞可怖。
完颜兀术用马鞭挑起卓鲁会是的半张残脸，众人一看，顿时龇牙咧嘴，生了共情，
“卓鲁大管家，你这是，这是，不要脸了？”
“哈哈哈……”
大队骑兵爆发出滚雷般的笑声。
“四郎主，乌家奴谋反，他们谋反啊，您快派人……”
不等卓鲁会是说完，完颜兀术扬起手中马鞭，“啪”的一声抽在他的脸上，一道血痕顿时贯穿了整张脸，随即怒喝道:“乌家奴也是你叫的？”
“四郎主，奴才该死，该死！”卓鲁会是赶紧跪地叩头，磕的咚咚直响。
潘誓存从完颜兀术身后，缓缓踱马向前，缓声道，
“别来无恙啊！卓鲁大人！”
“潘誓存？你怎么在这？”卓鲁会是抬头，惊叫出声，看到潘誓存他立刻有了主意，凭他与杨天的仇恨，今夜一定让杨天死无葬身之地。
不等潘誓存再说话，卓鲁会是突然大声说道:“潘公子，杨天，杨天往东跑了，他内力大伤，肩甲还中了一箭，快追！”
潘誓存顿时两眼放光，没想到杨天也来了！还受了重伤，真是天赐良机！
他自从跟在完颜宗翰屁股后面来到会宁府，便立刻去投了完颜兀术，此番正是随兀术一同前来缉拿宗翰。
他本就揣着几分看热闹的心思，想瞧瞧在汴京时耀武扬威、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的粘罕大人，如今落难会是何等狼狈模样，未料竟还有意外收获。
此时潘誓存再也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立即跃下马来，双手提起卓鲁会是的衣襟，声音颤抖着大吼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宋廷奸细杨天何在？”
见潘誓存如此模样，卓鲁会是当下大喜，手指阿芝川方向，大叫道:“向东逃了！宋廷奸细杨天向东逃遁，请四郎主立刻派人去追！”
潘誓存一把将卓鲁会是推开，转头向完颜兀术抱拳道:“四郎主，请拨给我一些人马，我去把这个宋廷奸细捉拿回来！”
完颜兀术满脸疑惑，“宋廷奸细？”
“四郎主，此人就是当年充当岳飞的先锋军，率先打进您驻守的建康城，还有去年大齐军南下攻宋，庐州城前，以一人之力独挑整个铁林军的杨天！”
潘誓存介绍的正起劲，完颜兀术已是额头渗汗，他当然记得当年那个手持金枪，第一个攻进建康的少年，那可是他军事生涯中的奇耻大辱。
见完颜兀术迟迟没有说话，潘誓存再次大声请命:“请四郎主派我些人马，我一定将这个宋廷奸细抓拿回来！”
完颜兀术暗自思忖，见他如此亢奋请缨，知道他二人必有其他嫌隙，索性就允了他，当即侧脸对身旁的副将耶律马五吩咐道:“你带一队人马随他去！”
“遵命！”
耶律马五大声回道，随即带领一队人马在潘誓存的带领下，冲下高坡，奔向阿芝川。
卓鲁会是满意一笑，也翻身跃上一匹战马，就要追随而去，目光却落在完颜织雪也卓鲁义泽身上，又怒从心头起，冷笑着踱马向二人走去。
完颜织雪紧紧护住怀中的卓鲁义泽，双眼死死盯着卓鲁会是。
“完颜县主我杀不了，杀你还是绰绰有余！”话音不落，卓鲁会是飞身下马，手中弯刀直奔卓鲁义泽砍去。
完颜织雪抱着卓鲁义泽就地一滚，躲过卓鲁会是一刀，立时大喊:“四叔父！”
“住手！”完颜兀术大喝一声，驾马趋前。
“四郎主，请让我杀了这个臭小子，他欺师灭祖，您看看！”卓鲁会是咬牙切齿，将自己血淋淋的半张脸往完颜兀术面前凑了凑。
“四叔父，救救他，他是我的郎君！求您救救他！”完颜织雪跪地膝行到完颜兀术身前。
躺在地上的卓鲁义泽虽身不能动，眼角却流出一滴泪水……
完颜兀术与宗翰二人毕属同族堂兄弟，怎会见死不救，遂向卓鲁会是大喝道:“你一个背叛主子的狗奴才，哪来的脸说出欺师灭祖四个字！”
“四郎主，宗磐太师……”
卓鲁会是想用完颜宗磐来压他，不成想被完颜兀术大声喝断:“你若是再纠缠，我只好向宗磐太师报告，你于乱箭之中阵亡！”
完颜兀术话音不落，其后数名亲兵同时张弓搭箭，对准了卓鲁会是。
卓鲁会是神情一怔，后退一步，赶紧缓和道:“那就全凭四郎主决断了！”
完颜兀术轻蔑一笑，不再理他，趋马走到高坡处，望着奔腾不息的阿芝川吩咐左右道:“找到晋国王，把他们一起送回府中，严加看……”
完颜兀术咽下未出口的“管”字，缓声道:“保护起来！”
左右领命而去。
完颜兀术安排好一切，瞥了一眼卓鲁会是，卓鲁会是会意，趋马奔向高坡，完颜兀术带领一部人马紧随而去。
杨天伏在战马颈侧，身影被浓稠的夜色揉成一团，乌云像浸了墨的棉絮越堆越沉，将星月彻底吞入腹底，前路伸手不见五指。
北风卷着碎雪，刀子似的刮来，割得耳廓生疼，连脸颊都冻得发木，知觉顺着寒气慢慢流散，他凭借身体的本能尽力做到两点，双腿夹紧马腹，右手握住金枪。
提着缰绳的左手，随马儿的奔腾震颤不止，肩甲处残留的断箭让他痛不欲生，几次差点跌下马来，他索性松了缰绳，任由马儿自我驰骋。
不知跑出多远，雪更大了，和着凛冽的北风砍在脸上，地面已经泛白，他眯眼借着远处山坳间漏出的一点残雪微光，勉强辨认着路旁的景致，在脑海中极尽的搜索八年前的记忆。
杨天又驾马奔行了一个时辰，天地间已是银装素裹，没有星月的夜空被满地的白雪照的亮如白昼，看到前方一处极为平坦的开阔地，几处帐篷残骸已被大雪覆盖，像一个个坟丘。
杨天忽然勒停马儿，他想起与杨唤叔叔最后的分别之地就是在这，这是一片废弃的牧场，原先还立了几顶帐篷，此时只剩残骸，想必杨唤叔叔的尸骨就埋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