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无声无息,却像平静水面下的暗流一样凶险。
府里的人,除了陷害者,只有一人看得清楚。
那便是胭脂。
凤药见她一直不出府,在她偷到信件后,便嘱咐她不要轻举妄动。
事关皇子夺嫡,李嘉哪怕是豆腐的性子,也不会容许府里下人出卖自己。
到时谁出面都保不住胭脂。
胭脂的任务已经完成。
有了那些信,足以证明曹家不臣之心。
关键时刻,加上这些信的份量,足以使皇上信任的天平倾斜。
胭脂留下一边当差,一边暗中观察宅中的明争暗斗。
她给自己立下的规矩是——只看不管。
云娘被绮眉照死里打压,被清绥夺宠,她全看在眼中。
这些事情如花开花落一样自然。
为什么总有人不甘心?以为男人的宠爱靠争是争得过来的?
胭脂不信云娘会干休。
她失宠太突然,全因绮眉弄了清绥进府。
绮眉突然被关在锦屏院中,引人生疑。
此时李仁与李嘉的较量已转入暗中,更隐秘也更激烈。
这个时候能让李嘉不顾国公府的权势而将绮眉锁起来,不会是普通错误。
对一个女人来说,最大的错处是什么?
胭脂很容易便想到是男女之事。
有了这个思路,她很快发现了被关在废弃房间内,奄奄一息的周牧。
她当然知道绮眉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别说是国公府家的贵族小姐瞧不上周牧这样的小侍卫。
就算瞧得上,想与侍卫私通本身难度就很大。
放在府里,倒不如在外头幽会。
绮眉的头脑,不会想不到可以在外面置个宅子,舒舒服服和爱人相约。
怎么可能在这样破败的房间里,在李嘉的眼皮子底下偷情?
这种地方别说一个千金,连胭脂都认为太敷衍,让不见光的私情更添下贱。
这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绮眉的心思不在男女之事上,她犯不着在李嘉登上皇位前冒险。
胭脂偷偷去瞧过周牧,他被打得不成人样。
家丁换岗时,胭脂溜进去,喂了他一些水。
周牧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大嫂。
“小伙子,你为何要咬死与主母偷情?你不想活了吗?”
“我的确与她偷情了。”
胭脂笑了,又喂他一点水,“随便你吧,不过,我提醒你一句,真正与你偷情之人,活不了的。”
她看到小侍卫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不管谁顶替主母之名和你通奸,背后主使不会放过她。”
“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非拉绮眉下水,那你一定是六爷仇家的人。”
周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普通大嫂说出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他这条命是不是丢的不值?
“李嘉相信你的鬼话定是有别的原因,他不傻刚开始定不信你。”
周牧闭上眼睛,若非他说出绮眉腰上的胎记,李嘉的确不信。
“唉,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胭脂起身离去。
“大嫂!”
胭脂回头,周牧用尽全力说,“这水太深,你别问那么多了,能否请你为我带句话?”
“给谁?”
“绿芜。”
“叫她快逃。”周牧无计可施,他活不下来,何苦连累一个无辜女子?
这是他最后的善意。
胭脂迅速离开厢房。
周牧在房中关了几天,受到非人折磨。
他不怕疼,也不怕死。
被折磨时,他一直想着绿芜。
这个被人欺骗,失身给他的女孩子。
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但也能感觉到绿芜本性纯良。
底层的奴才,在主子眼中不过是蝼蚁。
死不足惜。
他怜惜她,失身时什么也不知道。
最后才晓得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无足轻重的棋子。
在这一局中,甚至不是那最重要的一步。
绿芜还不到双十年华,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周牧见过那个来寻绿芜的男人。
憨厚可靠的样子,比他更合适托付终身。
想必那是绿芜真正喜欢的男子。
周牧杀过很多人,没有愧疚过。
可是与绿芜长达二个月的私会里,他对她由无情而有情。
这个情并非男女之情,他也不说清是什么。
心中无比怜惜这个无辜的姑娘。
他已经活成一摊烂泥,如果能换绿芜一丝生机,他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
但他一直没有机会和任何人接触。
并非他信任这个陌生的大嫂,只是这位大嫂也许是他活着能见到的唯一一个外人。
而且是唯一一次机会。
很明显大嫂是趁着没人时溜进来的。
……
胭脂不该管闲事。
不该去找云娘。
但她忍不住想看一眼绿芜。
这姑娘每日时不时都会见上几面,生得十分秀气,一看便是好人家的孩子。
两人没什么交集。
但绿芜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与小侍卫私通的人若是她,那她必死。
胭脂了解这院子里的每一个女人。
除了新来的清姨娘,其他女子——愫惜、玉珠、云娘,哪个她都了如指掌。
这些女子中,她最不喜欢云娘。
前些日子,死了个绿腰,很是蹊跷。
因其死得突然,死了便拉出府去,胭脂没来及调查原因。
现在想来,也许与此事有关联。
云娘已经动手杀人,便不介意多杀一个。
杀人这种事,头一次最难。
思来想去,她还是打算去看一眼绿芜。
胭脂拿了礼物,登了云娘的门。
她与云娘算是熟悉。
云娘得宠时,胭脂照顾过她,还帮她调教了四个“绿”丫头。
在云娘那,她是陈妈妈,是李嘉的人,所以她上门,云娘还算放松。
胭脂向云娘请过安,说道,“一直跟着王爷,没空时常来瞧侧妃,看您身子养得很好,王爷定然很高兴。”
她递上自己做的小衣服。
针脚做得很细,用料也好,云娘欢喜地收下。
“多谢陈妈妈想着。”
“其实你才有孕我就着手做这些小衣服,只是现如今年岁大了,眼睛花,看不清楚,做点活计慢得很。”
胭脂从怀中摸出个还没做好的荷包,“你看看王爷要的,我做了好多天,只绣这么点。”
“这次来,一来瞧瞧你,二来向侧妃借个人,论理该向王妃要人的,你也知道……”
锦屏院所有人都不许出来,胭脂自然借不到人。
云娘没理由推脱,便问,“陈妈妈想用谁?”
“当初你那四个大丫头是我亲手调教的,其中绣活最好的当数绿芜,既是王爷的东西,自然要女红最好的来绣,她又勤快,就她吧。”
“她这几日风寒,起不得床。”
“哟,这么不巧?”
“这活也不算大活,要不问问她?能做就做几针,实在不行,我寻外头人做吧,也不知王爷会不会责怪……”
“要不我帮陈妈妈做吧。”
“那可不行,侧妃如今有着孕,正当休息,不能累着。”
“我瞧瞧那丫头去。”
云娘因她是李嘉的心腹下人,不好太驳面子,便带她到偏房处。
“侧妃留步,别过了病气,我一人进去瞧一眼便出来。”
胭脂挑帘进入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