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阳光明亮,初进屋有些看不清。
过了会儿才看到绿芜躺在床上,脸色苍白。
的确像是生病了。
“哟,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就着了风寒?”
“想吃点什么和妈妈说,我叫厨房做了送来给你。”
陈妈妈絮絮叨叨,耳朵却侧过去,听着外头的声音。
嘴中也不停,“本想着央你为王爷做个荷包来着。”
终于听到云娘离开的脚步。
她弯下腰对绿芜道,“周牧说让你快点逃离王府。”
绿芜脸上惊愕的表情出卖了她的秘密——
与周牧私会的,就是她。
“他怎么样了?”
胭脂站在门口向外偷看,同时小声道,“他活不成了。”
“我不管你搅入什么事情里,你也活不成,要么想办法逃命,要么等死。”
“我猜猜,你肯定是那天回来就病倒了,你回想一下那日你吃喝了什么?”
“对了,绿腰是怎么死的?”
“要是想活,就别再吃喝这院里的任何东西。”
“行了,我得走了,待的时间太长,有人怀疑。”
“记住,我只问了你的病情,又央你好了之后把王爷的荷包绣完,爷等着用。”
胭脂把一只荷包留在枕边,自行离去。
再次走到阳光下,仿佛一道帘子隔开两个世界。
帘内的房子里弥漫着重重的死气。
……
晚上绿荷送饭过来,绿芜叫她放下,待她离开,把饭倒在一个包袱皮内,包裹好,把空碗放在门口。
包着饭的包袱藏在床下。
才藏好,云娘挑帘进来。
屋内只点着一支白蜡,光线暗淡,云娘看起来像一只模糊的影子。
绿芜只觉寒毛直立,云娘面无表情盯着她。
像无常站在面前,要索她性命。
“侧妃?”绿芜虚弱地喊了一声,仿佛马上要咽气了似的。
云娘笑了一下,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药喝了没半分作用,反倒更没力气了。”
“周牧要死了吗?”绿芜问,又道说,“他既死了,便死无对证,侧妃开恩,叫我离开王府吧。”
云娘却问,“晌午后,陈妈妈找你说了什么?”
“只是问问我的病,又给了我件绣活儿,我哪里做的动啊?”
她手伸入枕下,摸出那只荷包。
正是胭脂找云娘时所拿的那只。
云娘将荷包拿走道,“这活儿我来做就好。”
对绿芜提的想离开王府的问题,她没有回答。
……
绮眉被关起来,李嘉的生活并没受什么影响,他仍每天到瑶仙苑。
院子里的事务这些天都由陈妈妈临时安排。
云娘晚上拿着荷包,到瑶仙苑寻李嘉。
到了苑内,清儿得了丫头通报站在门口迎接。
一见云娘就行了万福礼。
两人心照不宣对视一眼,清儿请她进去口中道,“王爷去瞧世子,一会儿便回。”
房内没有旁人,清儿亲自烹茶送上。
云娘将茶放在一旁也不喝,眼睛打量着房中布置。
过了会儿突然道,“真没想到五王妃这么厉害。”
清儿低着头摆弄着手指。
她们两人都是通过慎王府入了李嘉府内。
清儿从前被李仁锁在单独的小院里,云娘在李仁府上并没见过她真容。
也不知她来历,不知她曾跟过李仁。
这是罗清绥打死也不愿人知道的秘密。
从前身在青楼已是一个女人最大的污点。
她出了青楼又跟了两个男人,这两人还是兄弟。
清绥有些喘不过气,拿了茶喝了一大口,低声道,“我不得已,不敢不从。”
“不管怎么说,她一时都出不来了。我想请你帮我一把,府里不能无主,王妃既没了自由……”
清绥突然抬手打断云娘说话,快速道,“王爷来了,你说的事我明白。”
李嘉挑帘进屋,脸上没半点表情。
见了云娘也只是点了点头,随即问清儿,“今天炖的汤你可喝过了?”
“喝了,爷不必日日劳心过问。”
“你总不注意身子,我怎能放心?”
云娘从怀中摸出那只荷包问李嘉道,“王爷身上佩戴的荷包要更换,只管喊我做就行,何必劳动陈妈妈?”
李嘉瞧了眼那荷包道,“我的东西原先是绮眉做,陈妈妈来了之后,就都交给她做了,她女红看得过去。”
“是,妾身女红比不上陈妈妈。”
“你有身子,少做这些劳神的东西,都是小事,何必在意。”
“王爷身上一针一线都不是小事,马虎不得。”
两人说话,清儿心不在焉在一旁绞着手帕。
一时冷了场,清儿才道,“王妃给禁了足,后宅的事务是不是换侧妃主持?”
“都交给陈妈妈合适吗?”
云娘没想到清儿也不等自己离开就开口,紧张地注视着李嘉。
李嘉伸过手握住清儿手道,“我也想到这事,陈妈妈做事老成,也公正,先叫她再顶两天。”
“云娘也不是不能接手,不过以前没做过,先接一部分。容我想想怎么分派。”
云娘两件事都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待,起身向李嘉行了礼离开瑶仙苑。
入府这么久,总算有了盼头。
能拿到掌家权,哪怕只是一部分,绮眉出来时,府里的事已不是从前模样。
她安全度过了受贿事件,陷害绮眉成功,又拿到一部分掌家权,心情别提有多轻松。
但想到房中还有个掌握着自己秘密之人,心情再度沉重起来。
晚上胭脂再一次偷偷跑去看望绿芜。
她还给绿芜捎了封信。
“丫头,你今天没吃东西吧?”
绿芜饿得眼冒金星,她连水也没喝一滴。
奇怪的是,除了饿,身子反而有了点力气。
她反而更害怕,一切都被陈妈妈说中。
胭脂把信给了绿芜,“这两封信压在外院管家那里,有几天了,我去找他时看到,给你偷出来的。”
那信是景元写来的。
绿芜拆开,有一半字不识得。
胭脂接过来给她读了内容。
景元信中讲了绿腰主动找他,色诱他的前后经过。
说自己很后悔,他从未答应过娶绿腰,也没想要退了绿芜的亲事。
他前面严辞拒绝过,但绿腰不知对他用了什么下作法子,那日他头脑晕晕沉沉,一切就糊涂地发生了。
他心中实实在在是有绿芜的。
到现在他也没去绿芜家索回聘礼,他会等绿芜出府。
绿芜读着信,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胭脂叫她把脸擦净,给她一个馍馍和一些水。
绿芜跪在床上给胭脂磕头,哭道,“求妈妈救命,侧妃她是不打算叫我活了。”
胭脂心生怜悯,她来为的是搅乱王府后宅。
这些下人和她是一样的命,贵人们相斗何苦拿她们这些人当垫背?
她着实不喜欢云娘,对方明明和她们原是一样的阶层,一样的苦命。
做了侧妃便转了性子。
心中本就不多的善良,在后宅争宠的过程中,消磨得一丝不剩。
绮眉欺负她,害她,却从未想过用贴身丫头的命当垫脚石。
倒是她,害绮眉时毫不吝惜下人的命。
做主子连心腹的命都不当回事,这主子实是跟不得的。
在胭脂眼里,云娘做坏事也没有章法。
无意中窥得了真相,胭脂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绿芜死在眼前。
她只是按云娘的吩咐与周牧在厢房私会。
失身事小,连命都得奉上。
胭脂下了决心,从荷包中拿出一粒药,“明天傍晚,绿荷给你送饭,我会和她一起来,你在饭送到前服了这粒药。”
“这是什么?”绿芜哆嗦着接过药丸。
“假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