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六年五月十六日,上午辰时,杨振在柳条寨大营击鼓聚将,发布了进军命令。
以祖克勇金海东路团营轻重骑各营,包括察哈尔营、叶赫营、科尔沁营,共计约一万余骑,为浑河右岸杨振麾下前军。
以杨珅征东军右翼军三大团营主力,包括各个新附营轻重火器队伍,为浑河右岸杨振麾下中军。
另外,以严省三、俞海潮等人统率金海南路水师团营船队为后军,运载大批军需弹药粮草,走浑河航道北上。
截至五月十六日清晨,杨振麾下,原本云集在太子河以南、辽阳城内外的几乎所有兵马,几乎都已过河,抵达柳条寨、虎皮驿一线了。
太子河南岸、辽阳城周边,只剩下了安庆后、杨文魁、陈新第三个奉命留守的人物各管一摊。
安庆后奉命接管了辽阳城的城防事务。
陈新第奉命继续负责安顿后方不断转送过来的移民队伍。
已经赢得了杨振信任的杨文魁,则继续指挥右军牢城营,屯在辽阳城外。
一边配合陈新第安顿新来的移民,一边监管牢城营内八旗苦役,开垦耕种辽阳城外被征东军右翼军三大团营圈占下来的大片官屯。
杨振禁止麾下各路团营无偿役使军中士卒,同时也禁止各路官将无偿征用民屯青壮耕种各部官屯,但是他却从来也没有禁止各部将领役使本部抓获的俘获,或者牢城营内的苦役犯。
杨文魁掌管的右军牢城营里,有一两万从辽阳城及其周边俘虏而来的清虏驻防八旗人口,这些人自然不可能闲着不用。
近两个月内,这些人先是被役使去整修辽阳城墙,清理城内废墟,同时也有不少被选派充当征东军和金海镇各部驻军的营中杂役。
后来,他们又在杨文魁部下监管之下,被征调到太子河两岸,为大军北上搭建浮桥而充当苦力。
再后来,金海南路水师团营的船队要从辽阳城东和城北的太子河上,往西转移,然后从太子河汇入浑河的地方转往浑河航道,而牢城营内的大批苦役犯们,又不得不担负起船队快转进的纤夫角色。
而且无论男女老弱,但凡敢于偷奸耍滑的,都会被监管他们的杨文魁部下直接就地处决。
想当年他们是如何奴役被掳掠来的关内汉人的,现而今他们就怎么样被杨文魁的部下所奴役,所谓一报还一报,天道好轮回。
眼下,驻扎在辽阳城内外和周边的征东军与金海镇其他营头都往太子河北岸去了,金海南路水师也已经顺利转进浑河航道北上了,接下来等待牢城营内苦役犯们的,自然是为辽阳城西和城南的大片官屯耕作。
尤其是征东军右翼军三大团营的官屯,几乎在辽阳城西的肥沃黑土地上连成了片。
这些土地原本都要细分下去,赏赐给右翼军三大团营的每一个将士的。
但是这些将士们的家眷多数都还在金海南路的大后方,战争还没有结束,家眷也无法随迁。
甚至有些人,对于将来战争结束以后要不要举家从金海南路搬迁到辽阳城外安居,也还没有拿定主意。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杨振在辽阳城西、城南指定赏赐给征东军右翼军的大批土地,并没有具体分到个人,而是先作为右翼军各大团营的官田放在了那里。
这些土地,既然已经划归了右翼军,那么陈新第那边自然不敢将他们分给新来的移民编户立屯。
但是大片上好的土地,又不能就那样闲置在那里。
一者,闲置在那里,属实太浪费了。
二者,闲置不分,也容易引起越来越多新移民的不满。
于是,翻耕与种植右翼军官田的任务,自然就落在了右军直属牢城营内的苦役犯们头上。
不会?
不要紧。
一顿鞭子下去,自然就学会了。
崇祯十六年五月十六日上午,进军命令下达以后,祖克勇率领前军万余骑,最前起行,直奔白塔铺而去。
依然驻扎在虎皮驿一带掩护柳条寨侧翼的敖日金等部人马,在接到杨振的军令后,于当日中午起行,直奔白塔铺西南的“奉集堡”方向。
及至当日傍晚酉时左右,杨振率军与征东军右翼军一起,抵达白塔铺,而其前军祖克勇所部人马万余骑,也已经占领了浑河南岸的浑河堡。
清虏驻防在浑河堡一带的两黄旗守军,大约千余人,被祖克勇指挥的万余人马团团包围后,几乎被全歼。
只有少数一开始就果断出逃并且会水的清虏,在浑河堡被合围之前逃到了河边,然后游水渡过浑河,逃出了生天,当然也将杨振大军发起进攻的消息,带回了盛京城。
与此相应的是,夜幕降临时分,杨振在白塔铺的弥陀寺安营扎寨后不久,又先后收到了来自敖日金和杨国柱宣府军方面的消息。
敖日金所部兵马,约两千人,已于当天下午未时左右,顺利占领了早已人去一空、无人驻防的“奉集堡”城及其周边地区。
敖日金派来的信使,请示下一步的行止,杨振命令他们暂时驻防于彼处,并连夜往北派出巡哨,警戒白塔铺以东方向。
总的来说,杨振在浑河右岸(以东、以南)的进军行动,出奇的顺利。
而这也让杨振的心中,生出了一个判断。
多尔衮可能已经提前一步,将分散布防于盛京外围,至少是浑河以南白塔铺、奉集堡一带的驻防清兵,收回到了浑河以北,甚至是盛京城内了。
但是杨国柱派人送来的消息,却又让杨振的心中疑窦丛生。
杨国柱他们走的是浑河左岸,出发时间比祖克勇所部人马早了几乎整整一天,但是到现在也没能抵达盛京城下。
而是在傍晚时分,才跟左路军前军祖大寿、祖大弼等主力人马,一起驻扎在距离盛京城仍有三十多里的沙岭墩一带。
至于洪承畴亲自压阵的左路军后军,则仍然驻留在他们后方三十里外的“长勇堡”一带。
之所以如此,除了洪承畴、祖大寿他们一贯的小心谨慎和步步为营的战法之外,主要是因为昨日中午左路军前军先锋祖大弼、桑噶尔赛、吴巴什所部人马,在“长勇堡”附近的马鞍山一带遭遇了清虏的两黄旗兵马的顽强阻击。
这支披甲人数不过四五千人的两黄旗马甲兵,却给祖大弼他们三部人马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祖大弼、桑噶尔赛、吴巴什三位总兵联合统率的左路军前军先锋人马,合计有两万余人,虽然多是轻骑,但数量却是他们遭遇的两黄旗马甲兵的将近五倍。
可是即便如此,他们还是在这场遭遇战中处在了下风,几乎是被压着打。
好在祖大弼治军严格,不仅其本人行事彪悍,素有“祖二疯子”之称,而且对待麾下人马也是心狠手辣,迫使桑噶尔赛、吴巴什所部蒙古营死战不退,勉强维持住了局面,没有被打崩溃,最后撑到了祖大寿、杨国柱率军来援。
但是各部来援之后,加上祖大弼他们所部人马,合计有五六万人,也没能将这支两黄旗兵马全部吃下。
昨日下午申时左右,这支两黄旗马甲兵在祖大寿、杨国柱他们将其合围之前,突围而出,撤回了盛京方向。
虽说这支清虏,在长勇堡、马鞍山一带留下了一千四百多具尸首,但是祖大寿他们在战后一番清点,祖大弼、桑噶尔赛、吴巴什所部人马,加上来援的两路援军,总计伤亡却超过了四千一百人。
而属于左路军前军先锋各部人马的伤亡人数,就超过了三千人,其中以桑噶尔赛和吴巴什的部下为主。
消息传到后方,一向主张步步为营、持重行事的洪承畴,立刻派人传令前军放慢进军的速度,不得孤军深入。
有鉴于此,祖大寿、杨国柱与祖大弼所部人马,于当晚背靠长勇堡,合兵驻扎在那里,直到十六日中午洪承畴亲率后军大队人马抵达长勇堡,他们才再次往北行进。
十六日下午申时左右,祖大寿、杨国柱、祖大弼等人率领浑河左岸的左右路前军,合兵抵达沙岭墩一带。
驻防沙岭墩的清虏,约有三四个牛录,他们并不与祖大弼的先锋人马接战,而是在对峙了一阵之后,纵火烧毁了沙岭墩的营寨,撤出了以沙岭墩为中心的营盘。
祖大寿、杨国柱他们考虑到沙岭墩一带,已经距离盛京城越来越近,怕中埋伏,所以没有派人追击,只往盛京方向派出了大批巡哨警戒。
杨国柱心中有所不安,怕杨振孤军冒进,所以在沙岭墩以东扎下营盘之后,迅速派人往东,联络了已经抵达附近河段的严省三,并从那里过河,将两日来浑河左岸的战况通报给了杨振。
当天傍晚,来自杨国柱方面的军情消息,让本来大感顺利的杨振重新变得疑神疑鬼甚至忐忑不安起来。
他之所以如此,倒不是因为洪、祖所指挥的左路军在五月十五日遭遇的“败绩”,事实上那也不算真正的败绩。
毕竟出现在盛京城西南方向六十多里外的那支两黄旗马甲兵,并没有击溃祖大弼他们率领的左路军前军先锋队伍,而且双方互有损失。
甚至最后的结果,也是清虏马甲兵败逃而去,而不是左路军前军出现溃逃。
也就是说,左路军前军虽然遭遇了一些“挫折”,损失了数千人,但是对于从浑河左岸进兵盛京城的累计小十万人马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
杨振之所以有些忐忑不安,主要是因为左路军在浑河左岸所遇到的反击,使他突然意识到,多尔衮和留守盛京的八旗上层权贵们,貌似并没有像他一开始判断的那样采取收缩兵力、死守盛京的策略。
如果左路军在浑河左岸遭遇了反击,或者埋伏,那么为什么他所率领的右路军,会在浑河右岸一路顺利呢?
难道是因为多尔衮更担忧浑河左岸洪承畴、祖大寿指挥的辽西各部兵马?
要不然的话,难道是多尔衮相信盛京城东南的所谓浑河“天险”,真能够挡得住来自辽阳城方向的金海镇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