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花宴结束后,众位贵女都在宫女太监的带领下,陆续出宫了。
倒是央柒跟随着容佩在宴席之后,去了皇后娘娘的宫中。
暮春的夕阳裹着最后一丝暖意,透过寝殿雕花窗棂斜斜淌进来,在地砖上洇出一片橘红的潮。
央柒坐在软榻前,腕间的翡翠串珠轻轻搭在皇后娘娘腕下——那是方才替她把脉时,皇后娘娘硬塞给她的,说是\"压脉息用的\"。
元漪公主站在一旁,目光紧盯着央柒,不敢有丝毫松懈。她的心情异常紧张,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元漪公主仔细观察着央柒的每一个表情,生怕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终于,元漪公主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了?”
她的声音不再像宴席上那样清脆悦耳,反而透露出一丝明显的不安。
最初她得知母后被年氏下药,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甚至想要立刻带人冲到华妃的宫中,质问个究竟。
然而,在容佩等宫人的劝阻下,她才勉强将这股怒气压了下来。
纵使先前已经知晓母后的毒素已除,但现下看着央柒把脉,元漪心中依旧忍不住紧张。
皇后听到元漪关切的话语,望着央柒垂落的鸦青鬓发,见一缕碎发沾在耳后,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笑着道:\"别学那些小丫头装老成,脉息把完了便说。\"
央柒指尖微顿,皇后的身体比她预料的更好:“娘娘的身体,比我预想的好多了。”
“是么?\"皇后笑了,眼角的细纹里漾着清浅的甜。
元漪忍不住挽着皇后娘娘的手腕,喜笑道:“母后,这可真是极好的。”
央柒望着皇后鬓边那支点翠衔珠步摇,此刻步摇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倒像极了皇后此刻的气色,\"娘娘体质本就强健,加上每日饮的露水参汤...\"她顿了顿,\"还有元漪公主每日送来的新鲜樱桃,那果子倒是对娘娘现下身子恢复有益。\"
听到此,皇后想起什么似的,伸手从妆匣里摸出颗蜜渍樱桃,她将樱桃递到央柒唇边,\"你也尝尝,本宫瞧着你比前些日子瘦了不少。\"
殿外传来小宫女的通报:\"央柒小姐的车已经备好了。\"
皇后娘娘见央柒的披风沾着几点水渍,轻声道:\"容佩,去将本宫那件月白蹙金翟衣拿出来,给央柒换上。\"
央柒刚想开口,皇后娘娘立刻说道:“留着吧。”
皇后娘娘这般说了,央柒只得应了声\"好\"。
马车碾过御道的青石板时,夕阳已将宫墙染成了蜜色。
央柒靠在马车的软枕上,她摸了摸身上的披风,又摸了摸掌心里的蜜渍樱桃,甜津津的汁水渗进指缝,倒比任何药都暖。
暮春的晚风钻进宋国公府的垂花门时,央柒正扶着祝嬷嬷的胳膊下车。
\"三丫头\"老夫人看着央柒进了屋子,身子往前探了探,银簪子在鬓边微微晃动。
她刚伸手想要央柒上前些,眼神却先落在那袭翟衣上,这披风可不是央柒早上出门穿的,看这料子和做工,怕是宫中的手艺:\"这衣裳...可是皇后娘娘赏的?\"
不得不说,老夫人历经多代国公爷,眼神的确尖锐,一眼便看出这是宫中尚衣局的手艺。
央柒垂眸应了声\"是\",见老夫人的手指在披风上顿了顿,像是要触碰又怕弄脏了似的。她忙将披风解下递过去:\"是皇后娘娘说这衣裳衬我,让容佩姑姑送来的。\"
看着央柒这般泰然神色,老夫人不禁有些感叹,打小忽视的孙女,现下一步步成长到这般了,刚伸手要接央柒的披风,却先落在她手腕上,指腹轻轻蹭过她冻得发白的皮肤,\"手怎么这么凉?\"
声音里带着老夫人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车里该备个手炉的,明个给三小姐院里送个鎏金的。\"
央柒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宋弘文就已经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甚至连官服都还没来得及更换,就径直来了上屋。
“今日在宫中一切可都顺利?”宋弘文一脸焦急地问道。
他的心里一直惦记着今天在宫中可能发生的各种事情,根本无法集中精力处理公事。
毕竟此时此刻,宋国公府正处于四面楚歌的困境之中。
央澜因为某些原因,如今只能在府内闭门不出。
宋弘文不禁担心起央柒在宫中的情况,他觉得央柒在宫中恐怕也会遭受不少的冷遇和白眼。
毕竟,如今的国公府早已不像以前那样风光无限了,甚至可谈得上有些落魄。
央柒只觉得宋弘文今日的目光像一把细筛子,从她的发梢扫到裙角,生怕自己脸上流露出落寞和悲伤。
老夫人见状,连忙笑着说道:“国公爷,您别着急。今日皇后娘娘可是赏赐了三丫头一件披风呢,说是这件披风特别衬三丫头。”
说着,老夫人便让荣妈妈将那件披风展示给宋弘文看。
宋弘文的目光落在那件披风上,心中不禁一动。
\"真的?\"宋弘文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皇后娘娘竟然能将如此贴身之物赏赐给三丫头,这说明三丫头必定是极得皇后娘娘的喜爱啊!
他端起茶盏,想要喝口茶压压惊,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不自觉地紧了紧,以至于茶盏中的茶水都因为这微小的震动而荡起了一圈圈的涟漪。
“能够得到皇后娘娘的青睐,倒也是你的福分!”宋弘文定了定神,缓缓说道。
央柒浅浅低笑:“都是祖母和父亲多年辛勤教导的功劳。”
重新将披风拿给了祝嬷嬷,老夫人笑着拍了拍手下的软枕:“今日倒是得了不错的消息,暖阁里面已经备下了晚膳,国公爷,你便一道留在我这用膳。”
见事情结束的这般完善,宋弘文哪有不肯的。
央柒第一次被老夫人拉着往暖阁走,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老夫人和宋弘文的影子叠在一起,只觉得像株在风里摇晃的老桂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