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杨家次子恐怕得失势,李楠一想到镇南军主帅即将赶来岭南,又想到杨府大子的回归,面色沉了下来,他在屋里来回踱步。
他李楠身为左相府的众多幕僚之一,能够得相爷看重派来岭南,不是他读书多、会脑子,毕竟如他这般贫寒出身之人,唯一能用的便是脑子以及学识。
多少幕僚聚集在那左相府的幕僚院里而不得重用,碌碌无为数年,没有冒出头来就因得罪了里头的同僚,恐怕就这么悄无声息的送了性命。
他李楠能有今日,费了不少心思,如今镇南军群龙无首,他门面上还是这些死士的统领,他必要为自己争取一些。
来日相府兵马驻扎岭南,他也便留了下来,不必再回那人才济济的幕僚院了。
李楠正思虑间,有随从匆匆进来禀报杨府的情况。
杨家人祭了祖,族中人散了宴,但杨府内堂,却由杨家次子举办了家宴,参加的只有父子三人。
李楠一听就知道不简单。
杨府内外都布下了杨家次子的眼线,先前杨家次子将新婚妻子送予了他,他可是能进出杨府主院的,便是那杨赤的书房里也能走上一走。
然而若是换成了杨家大子,自然与他那父亲杨赤一般死脑筋,不可能这般容忍他。
杨家大子这样的人更是不好用呢,这杨家还有地方权势在,他得了助益也是好事。
那随从说完这番话并没有立即退下,反而有些欲言又止。
李楠疑惑看向他,“有话快说。”
那随从只得说道:“小的刚才从前头回来时,经过小厨房的门,听人说小厨房里的食材皆是杨家次子准备的,里头安排的那些厨工也都是杨家次子的人。”
李楠似乎明白了什么,随从倒是立了功,看来杨家次子比他还忍不住气,这是要对杨家大子动手了。
权贵之家的亲情也不过如此,贫寒反倒出孝子。
李楠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今夜必有死伤,但杨家次子不能死。”
李楠喃喃自语,随后看向随从,小声交代了一句,那随从领令退下了。
好在身边的几人是一路跟着他来的岭南,算是忠心,李楠还是有可用的人。
至于其他的死士,此次事了,再算总账。
杨府后堂,父子三人坐于八仙桌前,屋内外的下人皆已屏退,连着府卫都退出院外,不准任何人打扰。
今日杨家大子归来,杨父很欢喜,先前想定下次子为家主的想法很快推翻,再看大子,往日父子情深又涌上心头。
杨赤叫大儿子坐于他左下侧,叫老二坐于他右下侧,看着两个儿子,杨赤还算满意的。
“今日家宴是铠哥儿提出来的,也是我的意思,咱们父子三人已经许久不曾好好吃上一顿家常饭了。”
杨赤看向大儿子。
杨峰这就起身给父亲倒酒,而后又给弟弟倒酒,像是一切事情都不曾发生似的。
杨赤很满意,大儿子身为家主人选果然是有胸襟的,即使回来后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改嫁给了二儿子,也没有动怒。
“这些日子我不在府上,劳烦弟弟多费心了。”
杨峰举起酒杯看向弟弟。
杨铠听着兄长这话就很不满意,怎么是他多费心了,像是他做的事都是替大哥做的,大哥怎么敢这么说的。
“都是父亲的儿子,兄长不在时,我自是要多操些心的,而且父亲对我这段时间也极其的满意。”
杨铠回了一句,主座上的杨赤倒是察觉到两儿子间的气氛紧张,这就笑着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以后杨家还得兄弟二人齐心才对。”
父子三人皆是端起了酒杯。
只是杨峰的杯中酒刚刚送入口中,手一歪掉地上去了。
杨赤喝下酒水,掀眸看向大儿子,就见大儿子露出了手腕上的伤来。
杨赤到此刻才知大儿子身上还有伤,这就要叫来府医,二儿子开了口:“兄长瞧着没什么,想来一些小伤也无碍的。”
很快杨铠又给兄长送上酒杯续上了酒。
杨峰淡漠地看了一眼,这就说衣裳染湿,沾了酒气,想去更衣。
杨铠要阻止,父亲准了话,“且去吧。”
瞧着兄弟二人还是不睦,这事儿还没有过去,再一想到大儿子没了未婚妻,不哭不闹的也是不容易,于是准许老大离宴,也是想单独与老二相处,劝慰一番,一并说出家主之位的人选,也算是老二对老大的补偿了。
杨峰去更衣,转眼过去半个时辰。
桌上的菜都要凉了,而杨赤与二儿子也正好说到家主之位的事上来了。
果然父亲反了悔,大哥一回来,他杨铠什么也不是了。
“父亲,你的意思是让大哥继承家主之位么?今日本该在祭祖仪式上公之于众的本该是我,可父亲犹豫了,就因为大哥回来了?”
杨铠激动的看向父亲杨赤。
“嫡长为尊,你兄长先前之死本就是个误会,也怪我没有当官多年竟然在这事上没有核查清楚。”
“你兄长到底是在漕运司有官职的,咱们家有地方权势,在地方上说得上话,全凭我们自己的经营,不然就这些地方富绅,安能服众?”
杨赤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接着喝完了眼前的酒,本还想再多说几句时,突然喉间一甜,他吐出一口鲜血,同时也瞪大了眼睛。
杨铠疑惑的看向自己的父亲,正要问怎么回事,杨赤指向了他,“老二,你……你要毒害于我?”
杨赤很震惊,他不敢相信这是二儿子要毒死他。
所以老大的遭遇,莫非也与老二有关?
然而知道的太晚了,杨赤又接连吐了几口鲜血后倒地不起了。
杨铠吓得脸色苍白,他先是看向屋外,见无动静,这才提着心上前蹲下探了探父亲的鼻端。
没气了。
杨铠跌坐在地上,接着大喊一声:“来人,来人啦。”
有护院冲了进来,杨铠立即下令:“去捉拿贼子杨峰,他毒死了父亲。”
护院们面面相觑,一时间还有些不敢置信。
“愣着做什么,别让贼子跑了。”
杨铠起身,从一旁的护院那儿抽出佩刀就带头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