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筱雨拿了药过来,赵顼亲自接过来一点一点的小心喂着。三娘因着伤了肩膀,没办法坐起来,只能躺着,任由赵顼喂药。
见药也喝完了,杨素晓和王思雅抹着泪去了外间等着,恋恋不舍的留了空间给赵顼和三娘二人。
三娘吃力的环顾了一圈,几乎是只用口型的轻声问着:“你一直守在这里?”赵顼点头:“我担心你,哪里也去不了。”他有些尴尬的看着床榻上和地上的纸张和奏章解释着:“有些紧急事情我就在这边处理了。”说完唤德贤来把屋里的奏报全收拾一下。
三娘知道赵顼的担忧,就轻轻的握了握他的手:“我没事了,你要好好休息。”
“我要陪着你!”赵顼不容置疑的说着,“我哪里都不去。”
三娘的睡意渐渐涌上来,赵顼看着她慢慢睡着。
赵顼的眉头再次皱了起来——这次好险,幸亏是他与三娘身高不同,射向赵顼背心的箭,只斜斜的穿过了三娘的肩膀。但是三娘跌落马车的时候,头磕在了石头上,导致流血过多,太医说还可能伤及了脑子。连续三日的高烧,烧的赵顼的心都要碎了。
还好还好,三娘醒过来了。他轻轻放下三娘的手,为她掖了掖被角,脸色阴沉了下来。
他起身向外面走去。虽说那些刺客是洛阳那边的一些旧党得知了赵顼的行踪,特意派来刺杀的,但是能走漏他出行风声的,也只能是宫内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看到外间坐着的杨素晓和王思雅,赵顼向前抱拳:“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劳烦陈夫人代为看顾一下,我怕三娘醒来害怕……”
杨素晓虽然对赵顼心里有些怨恨,女儿一次又一次遇险皆是因为他,但是看到他对三娘的态度,也软了些,一边避让他的礼,一边半福着说着:“臣妇不敢当,定然会好生照顾,不敢劳烦陛下。”只是她的话一说出口,难免还是带着些埋怨。
赵顼低着头不敢看她,又抱下拳,快步离去。
杨素晓下一刻就冲进了三娘的卧房,只见三娘静静躺在榻上,面色惨白如纸,唇无血色,眉头轻轻皱着,藏着一丝痛楚,仿佛连昏睡都不安稳。她的心都揪了起来,眼泪止不住的流。
这情景,像一把钝刀,狠狠剜进她记忆深处:
当年四岁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高烧、也是这样的昏暗房间,也是这样的安静的小人儿,呼吸微弱的几乎要从她怀里溜走。
好不容易千娇万养的养大,在西北又因为赵顼被此刻一刀刺穿肚子,甚至还为此生育艰难。
时至今日,她又是为了赵顼,奋不顾身,生生为他挡了一箭,跌落马车,险些再也醒不过来。
想到这些,杨素晓就后悔了,后悔当初没拦着陈飞远,让他带着三娘卷入朝堂纷争;后悔当初没拼死阻止,让三娘进了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更后悔,让三娘认识了赵顼,从此将自己的安危与这帝王的江山、变法的成败绑在了一起。若是当初没遇见,三娘此刻应是嫁了一个寻常人家,安安稳稳过一生,哪里会受这般苦楚?
她一边自责一边心疼,被王思雅扶着,伏在床沿,哭的几乎停不下来。
王思雅知道她的心思,却也不好劝什么,只安慰着:“三娘这孩子,素来是个有福气的,你且放宽心吧。今日已经醒了,还认得人,想来没什么大碍了。”她轻轻抚着杨素晓的肩膀,声音缓缓的,“你别哭坏了身子,三娘醒来看到,反倒担心……”
杨素晓慢慢止住泪,抬手擦去脸上湿痕,深吸一口气,为三娘掖了下被子,声音轻得像怕惊了三娘的沉睡:“你说得对。我得好好守着她,等着她醒来,不能让她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