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学生制服,短裙下是一双包裹在黑色过膝袜里的、笔直纤细的小腿,脚上穿着擦得锃亮的黑色小皮鞋。
齐耳的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那双明亮的眼睛透过黑框眼镜,直视着张煜。
“张委员,有事?”张煜停下脚步。
“下周三的《马克思主义哲学原理》小组讨论,我们分在一组。”张柠语气平板无波,像在宣读通知,“这是讨论提纲和需要提前阅读的文献目录,你拿好,务必提前准备。”她将几张打印好的纸张递给张煜,动作干脆利落。
“好的,谢谢。”张煜接过纸张。
张柠点了点头,目光在张煜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锐利,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
但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扶了扶眼镜,转身抱着教材,迈着规律而快速的步伐离开了,那挺直的背影透着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干练和疏离。
张柠……她似乎总是游离在一切之外,专注于她的学习和职责。
但张煜隐约觉得,这个看似刻板的女孩,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的那份“正常”,在这种环境下,本身就显得有些异常。
离开教学楼,雨已经小了很多,变成了细密的雨丝。
兄弟们商量着去食堂吃饭,张煜依旧以去图书馆为由婉拒了。
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理清思路,笔记本上的内容,后山的“泉眼”,温馨的指引,以及几个女性角色暧昧不明的态度,都像一团乱麻,需要他尽快找到线头。
他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图书馆的林荫小路上,雨水打湿了梧桐树新发的嫩叶,空气清新而冷冽。
就在他经过镜湖附近时,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雨中的镜湖,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中,湖面被雨点敲打出无数细密的涟漪,远处的小亭子和垂柳都模糊不清。
但张煜的目光,却死死地盯住了湖心那片区域。
即使隔着雨幕,他也能隐约看到,湖心那点银色的光芒,似乎比昨天……更亮了一些?
范围也似乎扩大了一圈?
仿佛湖底真有一只巨大的眼睛,正在缓缓地、不可逆转地睁开眼皮!
笔记本中关于“湖心之眼”的描述再次浮现在脑海——“当‘眼睛’完全睁开,意味着‘源点’对‘表层’的渗透达到临界点……”
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时间,真的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阵放肆而带着野性诱惑的笑声从他身后传来。
“咯咯咯……小学弟,又在看湖呢?是不是觉得……它越来越‘漂亮’了?”
张煜猛地转身,看到朱莓正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柳树下,斜倚着树干,抱着双臂,笑吟吟地看着他。
她今天依旧是一身大胆火辣的装扮,一件红色的紧身露脐小背心,将她那对饱满高耸、几乎要挣脱束缚的美好伟岸勒出惊心动魄的弧度,深深的沟壑引人遐思,平坦紧实的小腹和纤细的腰肢完全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皮质热裤,短得堪堪包住她丰腴滚圆的臀瓣,露出一双未着丝袜、笔直修长、肤色健康、肌肉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的健美长腿。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膀,让她小麦色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光泽,整个人像一头在雨中伺机而动的雌豹,充满了野性的危险魅力。
“阴魂不散。”张煜冷冷地说道。
“怎么能叫阴魂不散呢?”朱莓迈开长腿,一步步走近,雨水顺着她紧实的大腿肌肤滑落,她脸上化着被雨水微微晕开的烟熏妆,眼神灼热而疯狂,“姐姐我这是关心你呀。你看,这‘眼睛’一天比一天亮,多好看啊……等到它完全睁开,那光芒,一定美得让人窒息!”她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那虚幻的景象,脸上露出痴迷陶醉的神情。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煜握紧了拳头,身体紧绷。
“我想怎么样?”朱莓走到张煜面前,伸出手指,轻轻划过他被雨水打湿的脸颊,指尖带着雨水的凉意和一丝她自身的温热,“我想让你亲眼见证……最美的毁灭。”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充满侵略性,身体几乎贴到张煜身上,那对饱满的胸脯几乎顶到他的胸膛,混合着雨水、皮革和汗水的浓烈气息将他包围,“或者……在毁灭之前,陪姐姐我……好好玩一场?保证让你体验到……极致的快乐和疯狂!”她的红唇几乎要贴上张煜的耳朵,声音带着蛊惑的沙哑和一丝兴奋的颤抖。
张煜猛地推开她,眼神冰冷:“我没兴趣陪你疯。”
被推开,朱莓也不生气,反而舔了一下嘴角……
……
一九九七年三月五日,星期三。
惊蛰刚过,岭城的清晨却并未响起春雷,只有一层薄雾如同轻纱般笼罩着校园,带着湿润的草木气息。
阳光费力地穿透雾气,洒下斑驳而缺乏温度的光斑。
这是一个看似与过去无数个清晨别无二致的日子,课程表、食堂、宿舍,一切都在重复着固有的节奏。
然而,对于张煜而言,这种重复本身,就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这片“镜像”的土地,正变得越来越脆弱,仿佛一层薄冰,随时可能在他下一步踏出时碎裂,将他拖入下方那冰冷、黑暗的“真实”。
清晨的404宿舍,在熟悉的喧嚣中苏醒。
“我操!老子的袜子呢?!”王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狮子,只穿着一条紧绷的三角内裤,古铜色的上身肌肉贲张,汗毛在晨光中清晰可见,他正暴躁地翻找着床铺,结实的臀大肌随着动作紧绷,“哪个孙子又穿错了?!”
“亮子,大清早的别嚎了!”上铺的何木探出鸡窝般的脑袋,揉着惺忪睡眼,精瘦的肋骨根根可见,“你那臭袜子,狗都不叼!肯定是你自己踢到床底下了!”
“放屁!老子昨天新买的!”王亮骂骂咧咧地弯腰去床底掏摸,撅起的臀部线条硬朗。
老八雁洋蜷缩在被窝里,抱着他那本边角破损的《神雕侠侣》,含糊地念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情你个头!起来吃饭!”温阳那敦实如山的身影已经穿戴整齐,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外套紧紧包裹着他壮硕的胸肌和宽阔的肩膀,他正将几个热气腾腾的饭缸放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浓郁的包子香气瞬间弥漫开来,“今天食堂有牛肉馅的,俺抢了几个。”
“老大威武!”何木瞬间从床上弹起,动作敏捷得像只猴子,只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平角裤,露出两条细长但结实的腿。
老四王岩已经坐在书桌前,就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安静地翻阅着一本英文原版的《信号与系统》。他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修长的手指轻轻翻动书页,动作精准而克制。
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色衬衫,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一颗,透着一股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和禁欲气息。
老三冯辉对着门后那面裂了缝的镜子,小心翼翼地用梳子蘸水,梳理着他那几根珍贵的头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情歌。
老九吴东还在酣睡,嘴角挂着憨厚的笑容,鼾声轻微。
而老五任斌的床铺……被子依旧隆起,那“哒哒……哒哒……”的细微按键声,如同某种不祥的背景音,从未停歇。张煜注意到,任斌露在被子外的手腕上,似乎沾着一些新的、暗红色的……像是干涸颜料又像是铁锈的痕迹。
张煜爬下床,感受着脚下水泥地传来的坚实触感。
这一切如此真实,兄弟们的吵闹、汗味、包子香……都是构成他过往生活的坚实碎片。
但如今,这些碎片仿佛被放置在一面巨大的、即将碎裂的镜子上,映照出的,是令人不安的虚影。
“老六,发什么呆?快趁热吃!”温阳将一个最大的、冒着热气的牛肉包子塞到张煜手里,敦厚的脸上带着关切,“你这几天脸色都不太好,是不是学习太累了?”那眼神里的担忧纯粹而真挚,让张煜心头一暖,随即又是一阵刺痛。
“没事,老大,可能就是没睡好。”张煜接过包子,咬了一口,汁水在口中迸溅,味蕾传递着熟悉的满足感。
他强迫自己融入这氛围,“亮子,袜子找不到就先穿我的,在枕头底下。”
“够意思!”王亮终于从床底钻出来,手里拎着一只沾满灰尘的袜子,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胡乱套上背心和运动裤,结实的肌肉群将衣物撑得鼓起,充满野性的活力,“走走走,吃饭吃饭!饿死老子了!”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冲出宿舍楼,汇入清晨赶往教学楼的人流。
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空气清冷。
张煜刻意走在队伍边缘,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路过镜湖时,他的心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