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宋悦笙刚拉开酒店房门,一道修长的身影便映入眼帘。
司述倚在门边,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带松散地垂着,显然是匆忙赶来的。
“早上好。”他抬眸,嗓音低哑,眼下泛着淡淡的乌青。
宋悦笙一怔:“你……什么时候到的?”
“凌晨两点。”他轻笑,抬手揉了揉眉心,“怕你有急事,直接订了最早的航班。”
宋悦笙眉头微蹙:“怎么不打电话?”
司述身形晃了晃,像是强撑的清醒终于溃散,声音渐渐低下去:“太晚了……吵醒你怎么办……”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向前倾倒,额头重重抵在她肩上。
宋悦笙下意识扶住他。
她叹气,指尖轻轻拂过他滚烫的耳垂:“傻子,叫醒我又能耽误什么?”
“嗯……”
司述含糊应着,手臂环住她的腰,鼻尖蹭过她颈侧,呼吸灼热而沉重,“笙笙,陪我睡一会儿好不好……你不在,我睡不着……”
宋悦笙嘴角一抽。
又是三句话就露馅。
他能不能多说几句?
可眼下还需要他帮忙,她只得压下拆穿的冲动,敷衍地拍拍他的背:“好。”
伏在她肩头的男人闻言,唇角悄悄勾起。
但下一秒,他又闷声嘟囔:“下次别对别人心软……他们可没我单纯。”顿了顿,又收紧手臂强调,“你的心软……只能给我。”
宋悦笙翻了个白眼。
这话她听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个个都要强调“只准对我心软”,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她敷衍地“嗯”了一声,拖着这个大型挂件往房间里走。
司述得寸进尺地把全身重量压过来,却在宋悦笙看不见的角度,偷偷将脸埋进她发间,满足地深吸一口气。
宋悦笙扶着司述回到房间,顺手将手机闹钟定在晚上七点。
她可不敢冒险。
上次这人出差回来,抱着她睡了将近一整天。
要不是她灵魂出窍觉得时间太久,强行把他晃醒,这人怕是能睡到天荒地老。
刚放下手机,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扣住。
她还未反应过来,司述已经翻身将她压进柔软的被褥里,带着灼热温度的唇重重覆了上来。
这个吻又凶又急。
他的舌尖抵开她的齿关,像是要把这些天未见的思念都倾注在这个吻里。
宋悦笙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滚动的喉结,以及……
“唔……”她皱眉,掌心抵在他汗湿的胸膛上猛地一推,“大哥,你就不怕猝死?”
司述喘息着撑在她上方,指腹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宁愿死在你身上。”
宋悦笙闻言忽然笑了。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黑曜石般的眸子里漾着危险的光:“好啊。我想他们很乐意少一个竞争对手。”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
司述身上的欲念瞬间消了大半。
谁想看到那群情敌得意扬扬的样子?
他不情不愿地哼了一声,松开钳制她的手,却像只大型犬似的从背后将她搂进怀里。
温热的唇贴着她耳垂轻咬:“笙笙,都怪你太招人了……这些天,有没有找别人?”
“没有。”
裴昱不算。
那家伙是用万能房卡闯进来的。
更何况因为他的出现,又多了一个原女主,她烦得根本不想和他有任何牵扯。
“这还差不多……”司述含糊地嘟囔着,将脸埋进她颈窝深深吸气。
笙笙大概没意识到,她开始有了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他喜欢。
他们也是。
所以最近才会那么迫切地想要她的爱,“争夺”她的注意力,哪怕做些她不喜欢的事……
想到这里,司述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几分。
“司述,”宋悦笙被勒得呼吸困难,咬牙切齿道,“我是人,不是抱枕。”
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我有分寸。”
话音刚落——
他睡着了。
宋悦笙:“……”
她直接发动【一念生死】灵魂出窍。半透明的灵体从身体里浮出,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相拥的两人。
司述像抱着珍宝似的,将她原本的身体死死锁在怀里。
“……”
幸亏灵魂状态的呼吸能反馈到身体,否则她明天头条就是《某女子深夜窒息而亡,疑似男友拥抱过紧》。
灵体状态的宋悦笙扶额叹气,飘到窗前望着渐亮的天色。
今晚还要见苏云蔚,这家伙可千万别睡过头。
**
在司述将宋悦笙搂在怀中沉沉睡去时,影视基地的拍摄现场却弥漫着异样的氛围。
苏云蔚第三次将台词念错,手中的道具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溅起的茶水染脏了戏服的裙摆。
“cut!”
李导摘下耳机,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云蔚啊,要不你先休息会儿?我们把b组的戏份往前调。”
片场工作人员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已经是今早第五次NG了。往常以专业着称的苏云蔚,今天却像丢了魂似的。
房车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苏云蔚蜷缩在真皮沙发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屏幕上还停留在凌晨四点最后的搜索记录:【司述绯闻】【宋悦笙背景】。
可无论哪个,搜索到的结果都是零。
“苏姐,喝点参茶吧。”助理小圆递来温热的茶杯,担忧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影,“您是不是又熬夜看剧本了?”
苏云蔚接过茶杯,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疲惫的面容。
“算是吧。”
她轻抿一口,参茶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就像她此刻纠结的心情。
昨夜那个自称宋悦笙的姑娘,还有电话里那个慵懒磁性的男声,像一场荒诞的梦境。
可压在化妆包底层写着联系方式的卡片又真实得刺眼。
“小圆,”苏云蔚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如果有个机会能让你离开小蒋总……”
助理手中的梳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慌张地看了眼房车紧闭的门窗,压低声音:“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云蔚望向化妆镜中的自己。
二十五岁的女演员,本该是绽放的年纪,眼尾却已经有了遮不住的细纹。
她想起上周被蒋承平推掉的电影邀约,想起那些莫名换人的广告合约,想起自己越来越少的戏份……
“我只是假设。”她拿起粉饼轻轻补妆,声音平静得可怕,“如果有家公司开三倍薪资,老板还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小圆咬着嘴唇思考片刻:“那得先查清楚公司底细,最好能见到老板本人……”
她突然握住苏云蔚冰凉的手,“但苏姐,不管您做什么决定,我都跟定您了!”
苏云蔚怔了怔,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笑意。
她摸出手机,指尖悬停在宋悦笙的号码上方。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她手背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个可能性的碎片。
突然。
一阵特殊的铃声划破寂静。
那是专为蒋承平设置的《天鹅湖》选段,欢快的旋律此刻听来却格外刺耳。
小圆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按下暂停键的玩偶。
她无声地对苏云蔚比了个手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车,关门时金属扣发出“咔嗒”的轻响。
苏云蔚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胸口剧烈起伏。
她做了三次深呼吸,直到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才滑开接听键。
“喂~小蒋总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呀?”她的声音瞬间裹上蜜糖,尾音像带着小钩子般上扬。
电话那头传来蒋承平特有的、带着鼻腔共鸣的嗓音:“听说你今天状态不好?”
背景音里隐约有高尔夫球杆碰撞的清脆声响。
“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今晚我正好……”
“哎呀~人家只是熬夜看剧本啦!”苏云蔚娇嗔着打断,手指死死攥住沙发扶手,真皮表面被抓出深深的褶皱,“要是小蒋总今晚过来,明天人家肯定要请假……”
她突然压低声音,像在分享什么秘密,“不如等我十天后杀青……到时候没有剧组那些闲杂人……”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呼吸声。蒋承平的声音陡然沙哑:“十天?你知道我忍得多辛苦……”
“小蒋总~”
苏云蔚突然提高声调,甜腻得能滴出糖浆,“十天之后……一定让您尽兴……”
她盯着房车壁纸上的一道裂纹,眼神却冷得像冰。
当通话终于结束,苏云蔚像被抽走全身力气般瘫在沙发上。
她机械地揉着僵硬的脸颊,嘴角还保持着方才上扬的弧度。
梳妆镜里映出她此刻的模样,精心描绘的眼线下是掩不住的厌恶,涂着珊瑚色唇膏的嘴唇微微发抖。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最后一丝光亮消失的瞬间,她突然抓起抱枕狠狠砸向墙壁。羽毛从裂缝中飘出,像一场微型雪崩。
这通电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将她心里那点犹豫彻底压垮。
她一定要离开蒋承平!
**
晚上七点五十分,苏云蔚踩着细高跟踏入茶馆。
昏黄的灯笼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将她的紧张与期待都掩藏在朦胧之中。
她特意提前十分钟到达,想先一步占据昨晚的包厢,却在询问时得到了意外的答案。
“抱歉,竹韵阁已经被预订了。”前台小姐微笑着抬头,“是一位栗色长发的女士和一位先生……”
苏云蔚的心跳骤然加速。
司述真的来了?
她强作镇定地拢了拢自己的同色卷发:“我们是朋友,麻烦带我上去吧。”
跟随服务生上楼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苏云蔚在包厢门前驻足,指尖无意识地整理着衣领,做了三次深呼吸才推开那扇雕花木门。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传闻中冷峻疏离的商界帝王司述,此刻正像只大型犬般黏在宋悦笙肩头。
他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宋悦笙的发梢,低沉的嗓音带着撒娇般的尾音:“笙笙~再给我倒一杯嘛~”
那声音像是掺了蜜,在空气中划出暧昧的弧度。
宋悦笙却神色如常,纤白的手指稳稳地提着紫砂壶,茶汤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司述,”她头也不抬,“客人来了。”
司述直起身子的刹那,周身气场骤然冷冽。
他漫不经心地扫了苏云蔚一眼,那目光像淬了冰,与方才判若两人。
苏云蔚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苏小姐,请坐。”宋悦笙将青瓷茶盏推至对面,笑意盈盈。
苏云蔚机械地关上门,目光却无法从司述身上移开。
这个男人穿着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领带却松散地挂着,露出锁骨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咬痕。
她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单刀直入:“这位真是司氏集团的司述?不是替身演员?”
宋悦笙的茶壶微微一顿。
“抱歉让你看到这些,”她瞥了眼又偷偷蹭过来的司述,无奈地笑了笑,“我们半个月没见了……”
未尽的话语化作了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云蔚“哦”了一声,茶水呛在喉咙里。
“名义上你签约我的公司,”
宋悦笙拿出新的合同,指尖轻点条款,“但所有资源都会由司氏集团亲自操办。”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正在把玩她头发的司述,“你可以放心,没人敢动司氏护着的人。”
檀木茶桌上,青瓷茶盏突然被重重一磕。
司述修长的手指抵在合约边缘,骨节泛白:“你让我开公司就为了捧个外人?”
他眯起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像只护食的豹子。
宋悦笙慢条斯理地翻开合约扉页,指尖点在法人代表处:“看清楚,是我的公司。”
她转头时耳坠划过一道银光,“你随便投个一两百万走个过场,就能名正言顺给苏小姐介绍资源。”
“还是帮外人。”司述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突然抓起宋悦笙的手腕,在她掌心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苏云蔚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我、我还是先走吧……”
她的目光在两人交缠的手指上扫过,脸颊发烫。
看剧组拍戏和看真人小情侣是完全不一样的。
“苏小姐,别着急走啊。”
宋悦笙反手扣住司述作乱的手指,冲苏云蔚挑眉,“他这是答应了。你要信我。”
见对方仍犹豫,她又补了句:“我昨天说带司述来,不就带来了?”
苏云蔚僵在原地,看着司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从西装内袋掏出钢笔扔在合约上。
那支镶着黑钻的钢笔少说值六位数。
“仔细看条款。”宋悦笙推了推眼镜。
她特意买的,看起来像女强人。
“明天我就去S市帮你解约。”
镜片后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光,“违约金我先垫付,等你成了赚钱后再慢慢还。”
话音未落,司述突然掐住她的腰:“你连违约金都……”
“对了,”宋悦笙面不改色地打断他,“有个叫蒋承平的,给他找点麻烦,别让他缠着苏小姐。\"
司述的表情瞬间阴沉。
他捏住宋悦笙的下巴,声音里浸着醋意:“笙笙,你现在救风尘救到女人身上了?”
“我看中的是她的演技。”宋悦笙拍开他的手,“现在不签就是便宜现在的公司。”
“钱钱钱!”司述突然提高音量,震得茶盏轻颤,“我养不起你吗?非要当武替,现在又开……”
宋悦笙缓缓抬眼。
空气瞬间凝固。
司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陡然软下来:“好了。帮你就是了。”
他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像个讨糖吃的孩子。
苏云蔚死死攥住茶杯,指节发白。
网上关于司述的传闻全是错的。
什么高冷禁欲,什么心狠手辣把人关精神病院……根本就是个行走的醋坛子!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她感觉自己快被酸味腌入味了。
宋悦笙指尖轻叩桌面,目光落在对面微微发怔的苏云蔚身上:“苏小姐,合同还有什么问题吗?”
“稍、稍等。”
苏云蔚如梦初醒,连忙捧起合同仔细翻阅。
纸页在她指尖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条款一行行映入眼帘,比她想象中还要优渥。
分成比例、选角自主权、甚至包括形象设计的话语权,每一条都彰显着绝对的诚意。
但当她翻到最后一页,笔尖悬在签名处时,却突然迟疑了:“宋小姐……”
她声音有些发颤,“你真的认为我有这个价值?”
宋悦笙忽然倾身向前,漆黑如墨的瞳孔在灯光下流转着黑曜石般的光泽。
“我看过你在《春夜》里那场哭戏。”她的指尖点在合同上,“镜头扫过你时,连群演都在看你——这就是天赋。”
苏云蔚的眼眶瞬间红了。多年来被当作花瓶的委屈,被资本随意摆布的不甘,此刻都化作了喉间酸涩的哽咽。
可当她瞥见司述阴沉的眼神,又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我签。”她深吸一口气,笔尖重重落下,“绝不会让您失望。”
宋悦笙唇角扬起满意的弧度。临走时,她却将两份合同都收进公文包:“杀青前我会派你的新经纪人把合约送给你。”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苏云蔚的手包,“你现在带着这个,不太安全。”
“……多谢。”
酒店套房里,宋悦笙刚把合同装进行李箱,突然被一股力道压进沙发。
司述的指尖缠绕着她的发丝,声音危险又迷人:“我现在连女人都要防着了?”
“染成栗色头发看起来更亲和。”宋悦笙任由他把玩自己的长发,心想这样更容易接近原女主。
“江叙教你的?”司述突然咬住她耳垂,“那小鬼懂什么?年纪越小越会骗人。”
“那陆行屹就是最不会骗我的了?”
“笙笙。”司述的唇突然堵住她未尽的话语,辗转间带着惩罚意味,“你觉得我想在这种时候,听到你提别的男人?”
他的手掌烙铁般贴在她腰际,热度透过衣料灼烧皮肤。
宋悦笙抵住他胸膛:“明天还要赶飞机回S市……”尾音化作一声轻喘。
“回去补偿我。”司述的犬齿在她锁骨流连。
“嗯……”
“好,我记住了,别骗我。”他最后在她唇上重重一吮,像盖下专属的印章。
**
但回到S市后,宋悦笙卷入了创业的漩涡。
从政务服务中心的排队叫号,到cbd写字楼的租赁谈判,再到装修公司的方案修改,她忙得连喝口水的时间都要掐着表。
自然,答应司述的“陪伴”就像被风吹散的承诺,在日程表上一拖再拖。
直到某个深夜,她揉着酸痛的脖颈想起蒋承平的事,给司述发了条微信。
消息刚发出没多久,门铃就响了。
“解决了?”她开门时还抱着文件夹。
司述一把将她按在玄关的镜面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畔:“笙笙还记得问我?”
镜面冰凉,他的掌心却滚烫,“不如我们好好算算,你回来四天,我们见过一面吗?”
“所以,蒋承平的事……”
“等你补偿再说。”
“好。”
接下来的24小时,宋悦笙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不能轻易答应。
从玄关到落地窗前,从旋转楼梯到阁楼天窗,这个狗甚至把她的策划案铺满餐桌,就为了证明“在哪里都能办公”。
但这不是最狗的,最狗的是他告诉她,在他们回来的第二天就把蒋承平的事办妥了,还说蒋承平再也不敢碰娱乐圈的人。
“呵呵。”
次日中午,宋悦笙裹着丝绒睡袍,冷眼看着餍足的司述端来早餐。
“笙笙,别生气了。”他俯身想吻她,却被枕头砸个正着。
“你还来?”她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司述捡起枕头,坐在床边凝视她。
“可是笙笙,我只会这样哄你。”他喉结滚动。“而且……”
日光里,宋悦笙慵懒靠在床头,凌乱的长发衬着雪肤上的红痕,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不知是不是错觉,现在的她比从前更令人着迷。
那种宛如历经沧桑后沉淀的鲜活,混合着永远捉摸不透的神秘感,像毒药般让人上瘾。
“而且什么?”宋悦笙看着他的表情,总觉得不像什么好话。
“想造个金笼子把你锁起来,”他轻抚她脚踝的红痕,“免得哪天又带回来一两个惊喜。”
“行啊。”她挑衅地挑眉。
司述低笑着捏她脸颊:“你知道我舍不得。”
宋悦笙伸出布满吻痕的手臂:“这叫舍不得?”
“这种事不算……”司述眼神飘忽,突然开始解衬衫扣子,“而且笙笙,我伤得也不轻,要不我脱下让你瞧瞧?”
“那是你活该。”
“是是是,我活该。我不对,我不该骗你。”他讨好地吻她指尖,认错速度堪比专业道歉机器。
但宋悦笙太了解他了。
这人的悔过书能堆满书房,犯错的频率却比吃饭还勤。
三天后,宋悦笙拖着恢复如初的身体飞往云城。
反正苏云蔚的合约已经签好,蒋承平也解决了,接下来只要等着看苏云蔚抢掉班萧的影后。
没错。
签下苏云蔚本就是一步暗棋,既能完成帮助原女主的任务,又能完成任务一。
一箭双雕。
登机前,她给司述发了最后通牒:“没有下次了。”
……
沈知让已经锒铛入狱,桑夏的命运终究要由她自己来承担。
在原剧情中,桑夏被沈知让当作一只走失的兔子从云城孤儿院接走。
但事实上,她替代了那段剧情。
桑夏要么还留在那个斑驳的围墙内,要么就像苏云蔚那样,被某个与沈知让如出一辙的男人圈养起来。
当宋悦笙来到云城孤儿院门前时,铁栅栏上的红漆已经剥落得不成样子。
她以爱心人士捐款的名义让保安联系院长。
约莫一刻钟后,一个穿着褪色围裙的年轻女孩小跑着来到门口。
她约莫二十出头,雪白的肌肤在阳光下几乎透明,圆润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粉晕。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
又大又圆,像受惊的兔子般泛着水光,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脆弱易碎的气质,仿佛随时会消失在风中。
——是原女主桑夏。
果然能让人想到兔子。
宋悦笙微微蹙眉:“你好。张院长不在吗?”
“两年前,张院长因为贪污案入狱了。”
桑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裙边缘,“我听说孤儿院要拆迁的消息就赶回来了。现在……我是这里的院长。”
她掏出一张磨损严重的门禁卡,颤抖着刷开生锈的锁。
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在抗拒着开启。
“小姐,您是要捐款吗?”桑夏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黑夜中突然点亮的烛火,“如果是的话,真的……真的帮大忙了。”
踏入院内,眼前的景象让宋悦笙呼吸一滞。
斑驳的墙面上爬满裂纹,几处墙皮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发黑的砖块。
院子里挤满了孩子,有的衣服上打着补丁,有的光着脚在碎石地上奔跑。
西侧的一排平房窗户破碎,用塑料布勉强遮挡着风雨。
“其实云城孤儿院从前不是这样的。”
桑夏的声音飘在风里,带着某种遥远的怀念,“我也是在这里长大的。记得小时候,张院长总是把最好的被子给我们盖,自己却穿着打补丁的棉袄过冬。那时候,这里真的是个温暖的避风港……”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可能是时间太久了吧,人心...总是会变的。”
宋悦笙望着这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景象,恍惚间仿佛穿越了时光。
十八年前那个充满欢笑的庭院,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和孩子们茫然的眼神。
“小姐,这边是孩子们的游戏区……”桑夏指向一片泥泞的空地。
那里歪斜地立着几个锈迹斑斑的秋千,其中一个已经断了链条,在风中无助地摇晃着。
宋悦笙抬手,轻轻打断了桑夏热情的讲解:“院长,我十八年前在这里住过半年多,所以不必介绍得这么详细。”
桑夏一怔,随即抿唇笑了笑,脸颊微微泛红,像是有些不好意思。
“难怪……我刚才一见宋小姐,就觉得莫名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垂下眼睫,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围裙边缘,“那我就不多说了,如果你有什么想了解的,随时问我。”
宋悦笙知道她是为了孤儿院的处境,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捐款人,便直接道:“院长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宋悦笙。”
“桑夏。”她轻声回答,眼睛亮亮的,像是终于等到了某种认可。
宋悦笙淡淡颔首,没再多言。
她缓步在院子里走着,目光扫过四周。
几个孩子在破旧的滑梯上嬉闹,笑声清脆。
宋悦笙的目光重新落回桑夏身上,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桑院长,五个亿,够不够建一座新的孤儿院?”
桑夏猛地睁大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五、五……亿?”
她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围裙。
宋悦笙神色不变:“如果不够,等建到一半再追加。”
她太频繁地砸钱容易引人注目。
桑夏连忙摆手,声音都有些发颤:“不不不,足够了!真的足够了!宋小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宋悦笙打断她:“既然桑院长同意,我明天带合同来,然后你和我一起去选址,尽快动工。”
桑夏一愣,有些慌乱:“啊?我、我也去?要不让副院……”
“桑院长。”
宋悦笙直视她的眼睛,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你是这里的院长,有些事必须由你亲自决定。你在孤儿院最艰难的时候愿意接手,足以证明你的善良。但光有善良不够,你得有魄力。”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钱被吞了是小,可如果因为犹豫不决耽误了这些孩子,你心里过得去吗?”
和苏云蔚不同,桑夏的性格太过柔软。
如果不逼她一把,这件事的主动权很可能会落到别人手里。
那样,就不能算是帮女主渡过困境。
桑夏沉默片刻,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神比先前坚定了许多:“……我明白了。”
宋悦笙唇角微扬,拿出手机:“留个联系方式吧,明天带来合同。”
桑夏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两人交换了号码。
“明天见,宋小姐。”她轻声说道,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光亮。
宋悦笙收起手机,最后看了一眼孤儿院斑驳的墙壁和嬉闹的孩子们,转身离开。
起风了,枯叶在她脚边打了个旋儿,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
夜色渐深,宋悦笙回到酒店,落地窗外是云城璀璨的灯火。
她刚脱下外套,手机便震动起来——是江叙的来电。
“姐姐。”电话那头的少年声音清朗,却带着几分邀功般的得意,“你要找的人,查到了。”
“Id‘姜大山’的本名是姜恬默,23岁,不是美术生。”
他的语速很快,像是迫不及待要分享成果,“高中时家里反对她学画,硬生生断了她的念头。毕业后她偷偷在网上创作,结果被父母发现,塞进了亲戚公司当文员。”
宋悦笙走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轻叩玻璃。
江叙继续道:“最近因为搞砸了客户资料被辞退,现在……应该挺落魄的。”
原来如此。
宋悦笙眸光微动。不能画画——这就是姜恬默的困境。
“联系方式呢?”她问。
电话那头突然沉默了两秒。
“……姐姐,”江叙的声音陡然低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我怎么可能有别的女人的联系方式?”
宋悦笙几乎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眉头微蹙,唇角抿紧。
“所以你没查她住在哪儿?”她故意逗他。
“查了!”他立刻反驳,语气又委屈又恼火,“一会儿发你。”说完,又小声补了一句,“……你都不问我查得多辛苦。”
宋悦笙失笑:“好了,别不高兴,过几天我去A大找你。”
“真的?”他的声音瞬间亮了起来,又强装镇定,“我记下了,你必须来。”
“嗯,答应你了。”
挂断电话后,江叙的讯息很快传来,附带一个地址:云城老城区,锦绣公寓7栋203室。
次日清晨,宋悦笙带着两份合同重返孤儿院。
桑夏早已等在门口,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
宋悦笙将文件递给她,钢笔在纸上划过,沙沙作响。
“如果没问题就签字。”
桑夏翻看过后,签字时的手腕微微发抖,墨水在署名处晕开一小片阴影。
“我先离开几天。”宋悦笙收起其中一份合同,“这段时间,你负责选址和联络施工队,等我回来立刻动工。”
她顿了顿,拿起手机操作几下。
桑夏的口袋突然震动,提示音清脆地响起——账户到账800万元。
“我也不知能离开几天,这笔钱,你先给孩子们加餐、换新衣、修葺漏雨的屋顶。能用就用。”
宋悦笙看向远处玩闹的孩童。
“至于其他的……”她转身离开,声音随风飘来,“等我回来再说。”
桑夏攥紧手机,眼眶发烫,那句“谢谢”还未说出口,宋悦笙的背影已经离开。
“宋小姐肯定是个分分钟上亿的大总裁。”
A市,午后三点,街角咖啡店。
咖啡机嗡嗡作响,空气里弥漫着焦糖与烘焙豆的香气。
宋悦笙推开玻璃门,风铃清脆地晃了晃。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一个扎着松散马尾的年轻女人正低头擦拭咖啡杯,袖口沾着些许奶渍,眼下挂着淡淡的疲惫。
果然如姜恬默的邻居所说,她在咖啡店工作。
宋悦笙走近吧台,指尖轻叩大理石台面:“一杯美式,谢谢。”
姜恬默头也不抬:“加糖吗?”
“不加。”宋悦笙注视着她手腕上一道褪色的颜料痕迹,“再要一份蓝莓松饼。”
当姜恬默端着餐盘走来时,宋悦笙突然开口:“姜小姐,我见过你的画。”
她滑动手机屏幕,展示一张色彩绚烂的插画——那是“姜大山”三年前的作品。
姜恬默的手指猛地一颤,陶瓷杯底与托盘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的风格很特别。”宋悦笙直视她骤然紧缩的瞳孔,“但现在这个Id停更了。我有个大项目,要不要跟我走?”
姜恬默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或许是太久没人提起她的画,又或许是咖啡店制服领口勒得她窒息,她几乎脱口而出:“好。”
太顺利了。
为了防止她变卦,宋悦笙眯起眼,当即抽出几张钞票压在杯底:“现在去辞职。”
她看着姜恬默呆愣的表情,补充道:“然后回家收拾东西跟我走。”
傍晚六点。A大机场。
广播里空乘人员的提示音回荡在候机厅,姜恬默攥着登机牌,突然一个激灵。
“等等——”她转向身旁气定神闲的女人,“我下午还在拉花,怎么马上就要飞了?”
她咽了咽口水,“小姐姐,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宋悦笙挑眉:“现在才想起来怀疑?下午答应得那么爽快。”
“太久没人找我画画了,脑子一热就……”姜恬默警惕地摸向手机,“你要是骗子,我马上喊保安!”
玻璃幕墙外,一架飞机正滑向跑道。
宋悦笙的侧脸被航站楼的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项目是真的,预付金可以现在转你。”
她突然话锋一转,“不过姜小姐,你会画建筑图纸吗?就是能直接交给施工队的那种。”
“哈?”姜恬默瞪圆眼睛,“你为什么不找专业建筑师?”
“因为——”宋悦笙从手机上写有慕诗律师又败诉的营销号上抬起头,“我想请你全程负责。等建筑完工,还有文化墙绘需要你的手笔。如果合作顺利,聘请你来我公司当画师。”
姜恬默嘴角抽搐:“这比我前公司还狠啊……”
“工程结束,给你一个亿。”
“宋姐!”姜恬默瞬间抓住她的手腕,眼睛亮得惊人,“您想要什么风格?巴洛克还是极简主义?我今晚就能出草图!”
宋悦笙轻咳一声:“是给孤儿院设计。待会要见的院长和你同龄,沟通起来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姜恬默已经打开平板唰唰画起来,“别说孤儿院,宋姐您就是要建霍格沃茨分校我都……”
“我与你年龄也相仿。”宋悦笙顿了顿,接着说,“你还是换个名字吧,宋姐听上去挺有年龄感。”
“好的悦姐!”
宋悦笙扶额,却忍不住勾起唇角。
这种直白的贪财反倒让人安心,又能沟通顺利。
毕竟。
她现在有的是钱。
舷窗外云层翻涌,她望着姜恬默专注画图的侧脸,思绪渐明。
姜恬默负责设计,桑夏主管建设,两个女主的困局总算撬开裂缝。
至于慕诗和双林姐妹……
宋悦笙揉了揉太阳穴。等孤儿院建成再说吧,一口气解决所有人,她怕是要未老先衰。
飞机冲破云层的刹那,姜恬默突然抬头:“悦姐,院长凶吗?”
“像只容易受惊的兔子。”
“哦……”姜恬默若有所思地点头,“那我能用粉色外墙吗?”
“……”
宋悦笙决定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