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刑警支队走廊的玻璃窗上,林琛的影子在惨白的廊灯下摇晃。他摸出手机时,屏幕上的全家福被雨水浸得发皱——小悦戴着生日帽冲他笑,嘴角沾着奶油渍。指纹解锁三次都失败,这才发现掌心全是被指甲掐出的月牙形血痕。
解剖室方向传来滑轮与地砖摩擦的刺耳声响,林琛猛然转身,看见两个法医推着箱子拐过转角。
\"师父!\"袁静的惊呼被电梯吞没。林琛撞开安全通道铁门,防火应急灯在他脸上投下蛛网状的阴影。七楼到地下车库的台阶间,法医的谈话声顺着通风管爬上来:
\"肾脏离体时间不超过一小时......目前.....\"
他踉跄着撞向栏杆,粗粝铁锈扎进掌心,混着冷汗晕开成锈红血渍。裤袋里的手机突然震起一串陌生号码,林琛盯着屏幕上跳动的数字犹豫半秒,震动戛然而止。
\"怎么了?\"袁静狐疑的目光像钩子般扎来。他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喉结随着吞咽动作滚动。
刺耳的叮叮声骤然炸响。荧幕再度亮起时,幽蓝荧光映出简讯:屏障路公交站发现一小女孩。
秒针在腕表盘面滑过三格。林琛指尖悬在回拨键上微微发颤,听筒里却传来机械女声空洞地重复着关机提示,余音在楼梯间激起细小的回声。
“开车,去屏障路。”林琛迫不及待的朝袁静嘱咐道,二人飞奔朝楼下跑去。
......
半小时前,雨夜。
许铁男开着越野车在道路上疾驰,漫天的瓢泼大雨不断地打湿在挡风玻璃上,前方道路也因为漆黑而变得深邃。他从西区疾驰一路上尽量避开有监控的大路,走的都是泥泞难堪的小路,为的就是后排座的小女孩林时悦。
说到底许铁男决定把林琛放掉的主要目的,还是怕林琛揪着失踪案不放,他知道林琛这个人在查案上是个疯子,现在他的女儿牵涉其中,一旦让他盯上那么谁也不敢保证他会不会查到瑾瑜集团。
林琛的破案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这一点相信整个天都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凭着他刚来的那一股冲劲,几个月的时间就将天都市最大的几股黑恶势力一网打尽。
他们绑架林琛的女儿无疑是在身边埋下一颗地雷,这跟坟头蹦迪没什么区别。
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的弧,越野车碾过积水时,车头灯光将泥浆溅上后排车窗,像极了某种深海生物的触须。林时悦蜷缩在座椅角落,手腕上的尼龙绳磨破了皮肤,渗出的血珠混着雨水,在粉色公主裙上洇出歪歪扭扭的红梅。
“疼……” 她的声音被雨声吞噬,下巴抵着膝盖,睫毛上挂着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许铁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女孩额角肿起的包块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下泛着青黑 —— 那是昨晚她挣扎时撞在桌角的印记。他咬碎后槽牙,猛地踩下油门,越野车在泥泞的土路上跳起,减震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屏障路公交站的站牌在暴雨中摇摇欲坠,铁皮外壳锈迹斑斑,“下一站:韩村” 的字样被涂鸦覆盖。许铁男将车急刹在站牌旁,拉起手刹时,手刹杆上的防滑纹路硌得掌心发疼。林时悦被刹车惯性甩向车门,闷哼声被雨声撕碎,她抬起头,瞳孔里映着许铁男背光的轮廓,男人的鼻梁在车顶灯光下投下锋利的阴影,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大灰狼。
“下车。” 许铁男的声音比雨声更冷,他没有回头,盯着仪表盘上跳动的油量数字。林时悦浑身发抖,尼龙绳在手腕上磨出更深的血痕,她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里堵着棉花般的异物。车门被猛地拉开,雨水劈头盖脸砸进来,她看见站牌下的水洼里漂着死老鼠,肿胀的身体随着涟漪起伏。
“滚下去!” 许铁男突然暴躁地拍响方向盘,喇叭声在空荡的街道上惊起一群野狗。林时悦尖叫着被推下车,膝盖磕在路牙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眼前发黑。越野车的尾灯在雨幕中划出红光,她踉跄着爬向车灯,却只摸到车轮溅起的泥浆 —— 那束光像无情的镰刀,斩断了她最后的希望。
车子消失在雨幕中时,林时悦蜷缩在站牌下,雨水顺着站牌边缘滴落,在她头顶织成水帘。她望着自己沾满泥浆的裙摆,粉色的蝴蝶结发卡在挣扎中掉落,此刻正漂在水洼里,缎带被雨水泡得发胀。
“爸爸……” 她的呼唤被狂风吹散,手指在泥地里划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公交站的铁皮顶棚在风中发出尖利的哨音,像极了绑架者威胁她时的冷笑。林时悦将自己缩成更小的团,手腕上的血珠混着雨水流进袖口,在肘弯处结成暗红的痂 —— 这道疤将伴随她一生,如同今晚的暴雨,永远刻在记忆的裂痕里。
雨越下越大,站牌上的涂鸦在雨水中渐渐模糊,“光明路” 三个字只剩下 “光” 的偏旁,像根孤独的火柴,在无尽的黑暗中摇摇欲灭。林时悦闭上眼,眼前浮现出许铁男的吃人的目光,犹如一场噩梦挥之不去。
约莫十分钟后,斑驳的路标显示已远离屏障路。许铁男突然将车停靠在荒僻的路旁,黢黑的手指摸出包浆的老式诺基亚。他对着泛黄的按键盘颤巍巍按下几个数字键,听筒里传来电流杂音时,未等对方应答便掐断通话。布满褐斑的拇指重重碾过发送键,早已预设的暗语瞬间跃入电波。完成这串动作后,他熟练地卸下电池,布满裂痕的金属机身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溅起浑浊的水花沉入芦苇丛生的沟渠。
跌坐回驾驶座的瞬间,副驾皮垫上的手机骤然迸出一片刺目的白光。许铁男盯着那个倒映在视网膜上的号码,喉结滚动着按下接听键。
\"铁男哥...供体出事了。\"电流杂音裹着破碎的喘息刺进耳膜,安全带突然勒得他喘不过气。指节叩在方向盘皮革上发出闷响:\"这点破事都兜不住,你他妈吃屎长大的?\"
\"现在得让那边把备用肾源送来,或许还...\"小弟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鹌鹑。许铁男扯开领口,金属纽扣弹在挡风玻璃上叮当作响:\"轮得到你教老子做事?\"仪表盘蓝光在他下颚咬出锋利的阴影。
车窗外翻涌的夜色正化作饕餮巨兽,将最后一点天光嚼碎在齿缝间。双跳灯在沥青路面烙下两滩猩红尾灯,像极了困兽濒死的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