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九顿了顿,看着窗外越来越熟悉的景色,唇角微抿。
这很显然是一个并不愉快的神情,可惜正沉浸在两人早就相识,甚至颇有渊源的兴奋中的元成昊并未看见。
他很显然并不明白,对于青年来说,被人拯救的狼狈过去,并不是值得拿出手的美好回忆,即使想要和他共同回忆这一切的,是他执念多年的救赎。
幽蓝色的跑车很快停在宽阔的河堤上,下方茵绿的草坪干净而规整,宽阔的河面荡漾着粼粼波光,和五年前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少了一个满身狼狈的少年。
产生了一个很老套的故事
真的很老套,备受欺凌的私生子在那天遇到了一个心情烦躁的大少爷,无意中被对方帮了一把,从此视对方为救赎什么的,荼九向来对这些女孩们喜欢的故事嗤之以鼻。
可当事情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才恍然明白,原来凄寒中的一点火光,真的能让人奋不顾身的扑过去,就像飞蛾扑火,即使最终的后果是被烧成灰烬。
只是现在——
‘滴滴——’
手机轻响两声。
火光近在咫尺,他却有些犹豫的停住了脚步。
元成昊没有注意到他恍惚的表情,即使注意到了,恐怕也只会觉得对方在回忆两人当年相遇的场景。
大少爷的记性很好,所以即使当时并未在意,但在得到调查结果之后,还是很快从记忆里找出了当时的景象。
他率先走下河堤,神态怅惘:“我记得,那天老头子刚刚下葬,我心情不好,就恍恍惚惚的沿着河堤闲逛——”
荼九看了一眼手机,大约是没得到回应,某人又不肯罢休的发来了一段视频。
西装革履却带着狗耳朵和颈链的男人毫无羞耻心的抛了个飞吻,明明是刻意诱惑的行为,却无端的透出几分滑稽。
他忍不住扬了扬唇角。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元成昊刻意忽视了铃声,在一颗柳树旁停下脚步,神情温柔:“我真的很庆幸那天帮你赶走了那群人。”
即使他的本意并不是帮助谁,而只是为了发泄心里的烦躁与闷气。
他当时甚至连被欺负的那个少年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只记得对方满身伤痕的缩在这棵柳树旁,抱头躲避的模样,但他如今也是真的很庆幸自己那天的插手,不然荼九还不知道会受多重的伤。
荼九停在他两步之外,目光落在柳树上,毫无波澜。
故地重游,他难得想起了那群下场各异的人,以及那几年永远无法忘记,不见天日的寒冷。
明明他已经追逐着火光走远了,很久没有回头去看。
可偏偏有人推着他回到原地,把伤口上的血痂撕开,让他不得不想起曾经的无能与绝望。
“后来你怎么样了?”元成昊对他的想法一无所知,自顾自的关切道:“那些人后来还有欺负你吗?要是我当年问一问你的名字,把你带在身边就好了……”
“没有。”
荼九语气平静的打断了他的话:“我后来过得很好,又去学了格斗,没人敢再对我动手。”
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松,嚣张惯了的霸凌者在被教训之后,理所当然的把怒气发泄在了弱者的头上,直到后来他偷了那个所谓的母亲的首饰当了,找了一家格斗馆学了一段时间,他才成功摆脱了被欺凌的处境。
这把火虽然温暖,但确实伤人伤己。
“这样吗——”
元成昊顿了顿,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聊下去。
“滴滴——”
铃声再次响起,元成昊有些烦躁的转身:“又是你那个经理人?”
他神情僵硬,阴阳怪气的道:“有事你就先去忙,我总归没有正事重要。”
荼九打开屏幕的动作顿了顿,目光在信息内容上扫了一眼,有些讶然的回头看去。
与此同时,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响起:“成昊,你在这里干什么?”
“元修文?”
原本注意着荼九举动的元成昊听见声音分了一下神,并没有注意到青年在男人未曾开口前就回头看去的举动,只是没好气的拉下脸,一副晦气的模样:“你怎么来了?”
“怎么?”元修文扬了扬眉,一脸疑惑:“咱们家大少爷什么时候把罗河两岸买下来了?”
元成昊顿时脸色一黑,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就要拉着荼九离开:“行,你爱待多久待多久,最好到河里待着别再冒头了!”
“这就走了?”
元修文拉住荼九的另一只手,状若无事的笑道:“别急啊,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们。”
“问什么?”元成昊眉头皱的死紧,伸手就要打开他抓住青年的手:“松开!别动手动脚的!”
元修文在荼九的腕上别有意味的摩挲几下,不等蠢侄子真的打上来,便从善如流的松开了手:“行了,别莽莽撞撞的,你也赶紧松手,用那么大力气,小心伤了人家。”
元成昊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果然见到荼九的手腕被他捏的出现了一抹红痕,顿时急慌慌的松开了手:“荼九,你怎么样?疼不疼?!”
“没事。”
荼九应了一声,没有在意到他的愧疚不安,目光藏着狐疑,不着痕迹的扫过元修文。
‘你想搞什么鬼?’
男人委屈的撇了撇嘴:‘我只是担心你嘛。’
荼九不由翻了个小小的白眼:‘你看我信不信。’
元修文眨了眨眼:‘我看你信了。’
低头查看青年手腕的元成昊错过了这番眼神交流,确认自己并没有导致青年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