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洋军不宣而战，却在闸北陷入壕沟地网，鏖战一天一夜毫无寸进的消息，在5月5日的凌晨，就顺着电波传至全国。
这个消息，不仅再次举国震惊，更让刚刚回到大本营的张作霖，陷入了沉思之中。
同样震撼不已的，还有杨宇霆、吴俊升和冯德麟这等骄兵悍将。
作为奉军谋主，杨宇霆向来心高气傲，很少正面佩服某人。
可通过中情局，得到了战役详细战报之后，他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在此之前，张作霖、冯德麟和吴俊升通过结拜，结成了奉天军事集团的雏形，而三人也一直并称‘奉天三巨头’。
其中的冯德麟，不仅是张作霖的把兄弟，更是一直都以奉军主力而自居，通过贿赂，从袁世凯的北洋政府，得到了第28师少将师长的职衔。
然而，张作霖京城一行，不仅被袁世凯提升为中将，更是晋升为奉军都督，正式确立了他奉天军界的一把手地位，彻底掌控奉天军事大权。
这些地方军头，平日行事都是飞扬跋扈，对于北洋军乃至其他地方军阀，心中也一直并不服气。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如果说闸北第一次战役，沪军之胜，还可以用赤潮军异兵突起来强行解释。
那么这次蒋百里坐镇闸北，面对北洋军轻重主力尽出的局面，依然运筹帷幄，却敌于闸北之外，甚至就连双方的战损比，都十分接近的战绩，足以让这些骄兵悍将为之折服不已。
要知道，奉军集团如今不过草创，根本都没有过大型战役的指挥经历。
而像这种指挥几万强兵，仍可与北洋军打得旗鼓相当的蒋百里，可以说是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将星。
“啧啧，北洋军内，关系根深蒂固，容不得新人出头，倒是沪军一张白纸好作画，我说在北京的时候，那位神猴为何消失了几天，原来是去保定军校，挖了他袁大头大大的墙角！”
杨宇霆闻言，脸上也露出一丝敬佩之色。
“本来以为，神猴入京，只为了渔父离京，不想先无声无息的挖走将星蒋百里，又孤身一人闯入瀛台，救走黎元洪，逼迫北洋政府不宣而战，这每一步，几乎都打在了袁世凯的七寸上啊！”
冯德麟自从得知张作霖升为了奉天都督，心中还有些不甘，不过当他得知了闸北一战的战报后，心思不觉也渐渐被大战的经过一点点冲淡……
“关键是开战至今，所有人都在好奇这位蒋百里，迟迟不动用赤潮军，究竟意欲何为？！”
“此人的指挥才能，胜过徐树铮，也远超杨某，这一手引而不发，反而让段祺瑞投鼠忌器，不敢全面进攻……”
杨宇霆看着冯德麟，知道他在外部压力之下，暂时放下了与张作霖争锋的念头，索性将蒋百里再次抬高一层，让他知道天下英雄多如过江之鲫，只在这关外呼风唤雨，算不得什么好汉。
“这一战下来，不仅让沪军彻底打出了名气，也让他从此成为一代将星，只要此战再拖三天，袁世凯的北洋军，恐怕就要危矣！”
“不至于吧，以段祺瑞之能，上海之战，即便不胜，也足以维持局面，安徽那边的冯国璋可是势如破竹！”
张作霖闻言，心中略有迟疑，蒋百里这一战虽然表现不凡，将段祺瑞所部牢牢的按死在了闸北，可双方的军备和兵力差距仍然不小，即便他的指挥才能再高，也并不足以他正面击溃段祺瑞部。
除非，他将赤潮军这张隐藏的王牌打出，而且还要攻其必救之处，才有可能将闸北这盘大棋彻底盘活！
“诸位，请看南方诸省的地图，江苏大部，江西大部及安徽半壁，如今皆为北洋军所占据，广东龙济光也已蠢蠢欲动，若想破局，该从何处入手？”
几人都是军人，听闻杨宇霆这么一说，顿时猜到他必有下文，连忙看向军事地图，想着从中找到蒋百里隐藏的杀招……
“黎元洪既然被救出，湖北旧部必然反复，那段芝贵不过是个马屁精，若是老子为将，必定要从湖北作为破局的胜负手！”
吴俊升琢磨了片刻，给出了他的破局之策，而冯德麟在听了他的话后，脸上若有所思，忽然指了指广东省的地图……
“龙济光上台时间不久，却已怨声载道，若是此时发动桂军，与广东程炯明部联手，或许能一战而定，届时，南方再次连成一片，恐怕袁世凯也会头疼不已！”
“湖北举事，顺势调动湘军，桂粤合力，驱逐振武上将，我等皆可勘破，想必袁世凯也未必没有防范，可赣军在南昌虽败，但李烈钧主力尚存，据说在开战之前，就得了中情局的情报支援，将赣军化整为零，遁入山区之中，遏制曹锟在江西不得南下……”
杨宇霆与众人对视了一眼，分别将两人所言之地用红笔圈上，接连画出三个箭头，想想又在四川、浙江两省画出了两个箭头，分别指向湖北和江西……
“若杨某为此次兵主，可以命川军出湖北，击溃段芝贵所部，以赤潮军为主力，兵锋直指浙军朱瑞，只要拿下浙军，西可出江西，联合藏入山区的赣军，只要将曹锟所部驱逐出赣省，向南可联合福建，向北则可遥控皖省，达到围魏救赵的战略目标……”
说到这里，杨宇霆又用红笔在安庆上画了一个圈！
“如此，既可震慑倪嗣冲率的北洋军，避免安庆沦陷，又可进一步调动冯国璋所部，或是驰援，或是南下，至于段祺瑞，届时恐怕也要分兵，即便他不撤出上海，也必然不敢全面强攻！”
“你说的这些，确实不错，不过，以我对南方派的了解，无论是柏文蔚、李烈钧都不过泛泛之辈，比起冯国璋的军事能力，相差实在悬殊，甚至一个倪嗣冲，就足以让安庆主力，寸步不能移！”
张作霖摇了摇头，在地图上又点了几处……
“沪军和赤潮军，那都是南方军中的异类，其他地方都督或军头的实力，跟咱奉军的势力不过相仿而已，有的甚至还不如咱们，想要凭这些乌合之众，就全面反击北洋六镇，那未免也太小觑了北洋三杰，更小觑了那位大总统了！”
张作霖并不知道，无论是北洋军政府的智囊，还是奉军的一干将领，都没有猜到蒋百里的真实战略意图。
两天的时间，48个小时，抛开中间加煤加水的时间，依照民国此时的铁路网，蒸汽火车大概能跑出1000多公里……
而杨猛从离京之后，一路潜入江苏，与提前从海路出发的赤潮军汇合，亲自带领这支精兵直插南京。
此时的江苏都督，名义上仍然是程德全。
程德全原为清廷江苏巡抚，于1911年11月武昌起义后，被推举为江苏都督，在革命浪潮中转向支持共和，成为一个革命党人。
不过，自1912年1月后，程德全曾一度称病不出，由庄蕴宽代理都督职务，4月正式复职后，却因为北洋军的几次征伐，被迫逐渐淡出政坛。
蒋百里与杨猛在保定彻夜畅谈，除了因为杨猛愿意放权，全力支持蒋百里建立属于民国自己的高级军官学校以外，还因为他剽窃了太祖的战略观点……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这个军事战略理念，初闻振聋发聩，细思字字珠玑。
而杨猛的这次抄袭，不仅得到了蒋百里的深度认可，甚至将其引为知己，毅然放弃了保定军校校长的位置，随他去上海，用沪军和赤潮军来与袁世凯斗上一斗！
而之所以会选择江苏，选择南京为第一目标，皆是因为程德全名义上依旧维护共和，但其手上的兵力却是不多，又因为与袁世凯曾经都为清廷老臣，有些摇摆不定。
否则，为何无论是冯国璋，还是段祺瑞，两部主力皆没有直接拿下江苏，反而毫无顾忌的南下攻击上海和安徽。
皆因为他们心中清楚，程德全虽然名义上依旧是江苏都督，可明眼人早已看出他下台在即，其手下的官兵群龙无首，自然对北洋军构不成任何威胁。
所以，蒋百里在上海被围之前，就已决定要赤潮军北上，借着程德全仍然心系革命党，一举夺下南京城，收编整个江苏民军……
想要打破北洋军的反复征伐，唯有打破牢笼，跳出袁世凯划定的战场，将目光投向北方，如此就可以拥有更多战略自主权……
向北可威慑山东、河南，向南可以断冯国璋与段祺瑞补给线，向东便是茫茫大海，进退自如！
诸如此法，无论是江西李烈钧，还是安徽柏文蔚，都可以选择存人失地之法，来继续保存革命军的实力，绝不可因一城一地的得失，而与北洋军玩命死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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