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天后。
事情大体上按照邵明的预想在进行,伤员们得到了还算妥善的救治,峡谷里没了敌人活动的身影,断掉的临崖土路也在开始准备修整。
战死沙场的几名士兵被安葬,喀尔巴阡山脉成了他们最后的长眠之地。
除了一点,最重要的一点。
直升机并没有返回着陆点,那些剩下的敌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这茫茫群山之间。
五天时间过去,想在这座茫茫大山中找到几个人,难如登天。
这让邵明食言了。
他承诺过会让敌人血债血偿,却让他们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无论有怎么样的客观因素,军团的士兵们都失去了他们相伴已久的战友。
不过,逃走的敌人要想再掀起什么风浪,几乎是不可能的了。
教父抽调出的专业山地作战部队于三日前抵达了此地,这支由为数不多的山地步兵,登山爱好者,猎人和山区居民组成的队伍已经是军团能够提供的最专业的支援。
他们还带来了一些火车没有时间搜寻的装备,包括更多的攀岩设备,几台尚能运转的山地摩托,功率更强大的电台。
还有少量的补给。
在他们的帮助下,队伍在峡谷两侧的山崖上建立了哨位,也将山间别墅外的陡坡牢牢掌握。
这支部队转入马修麾下指挥,后者的部队——也就是几乎所有一开始就随火车前进的士兵们则由西蒙斯指挥调度。
桑托斯仍然管着他那几名炮兵,他不愿意也没有接到命令负责普通士兵的任务。
阿斯吉来到邵明身后,后者正盯着返回舱坠落的峡谷发呆。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放哨还是单纯地放空大脑。
五天前在那里进行的战斗此刻在山崖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树林将战争带来的创伤完全遮盖,就如它们过去遮盖人类留下的其他痕迹一样。
别无二致。
“这种山地让我想起阿富汗。”
阿斯吉走到他身边,也跟着向下看去。
“只不过那里的风景没有这么美,也看不到这么多的绿树。”
“只有偶尔在山间能够看到一块块绿洲似的地方,剩下的只有无尽的荒凉。”
邵明回过头看向他,自从战斗爆发以来,阿斯吉似乎也开始愿意多说一点有关于自己过去服役的经历。
不得不承认的是,这让邵明在心里好受了许多。
至少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承担。
“军团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他们过去虽然没有参加过真正的战斗,但他们是军人,也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邵明叹了口气,山间的美景并不能驱散他心中的阴霾。
“希望他们也能够这么想。”
他想起前两天埋葬卡齐米日的时候,完全损毁的尸体很难让人联想到那个曾经和自己分享荣誉的军人。
“我知道怎么和他们沟通,你只需要做好教父交待给你的任务就好。”
“我想我也不用再和你说谢谢了。”
邵明的脸上露出一点难得的笑容。
“你应该不是来叫我回去吃饭的吧?”
“我是来劝你应该多回到指挥部去,在这里并不能改变找不到敌人的事实——相反,大家需要你出现,也需要知道你没事。”
“无论是你的朋友们,还是军团的士兵们。”
阿斯吉在他身边坐下。
“土耳其救援队要到了,就在今天。”
邵明的眼睛里又恢复了神采,这可是军团增援到来以后的另一个好消息。
“什么时候?”
“下午,很快,他们只剩很短的距离要走,基本上已经到了山脚下。”
“教父他们呢?”邵明问。
“他们要经过的大城镇更多,不过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
阿斯吉回答。
“但这峡谷可塞不下这么多人,更大的问题是,我们必须建立一个像样的临时营地,才能安置下这支庞大的救援队伍。”
“光是这一大群人每天要吃要喝就得开辟一个大厨房,更不要说还有大量的工程机械没办法靠自己每天上下山。”
邵明想起现在的前进营地,大家基本上就是把车停在路边,然后在树林中扎营。
悍马车厢就算是房子,那台山腰上的房车算得上是豪华总统套房了。
这显然不能满足更多的需要,特别是军团和土耳其救援队那些规模庞大的车队。
好在大山并不是一座斜坡走到底,只要清理掉一些树木,就能够有充足的平坦空间扎营。
他一时间有点难以接受自己和大家正在做什么,这么多人竟然为了两名宇航员和一个返回舱要在这座山里大兴土木。
“所以土耳其方面的领队想要和你商讨一下这件事,营地自然不是为了长期生存准备的,但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为大家提供舒适的环境并不比对抗丧尸要容易到哪里去。”
“教父呢?他们到来以后还有我们的位置吗?”
“教父的意思是,我们先和土耳其方面接触,预先进行准备工作,他们到来以后我们同样要加入协调。”
“带十个不同国家的人和带十群不同国家的人……”
邵明没有说下去,这种大型工程的调度配合难度可想而知。
大家还来自天南海北,语言不通,习惯差异,更不要说几乎已经是废土的大背景。
不会有人为工程做准备,提供物资和便利,也不可能去招聘专业的人才,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依赖这一群人。
尸群,敌对武装,疾病,冲突,所有的这些都要考虑在内。
阿斯吉仿佛每次都能看穿他在想什么,他继续说。
“大变异后只有世界各国的交流几乎终止,直到最近一段时间才开始恢复,你猜一猜是谁不断在和不同国家的人接触,乃至收编他们?”
邵明又忍不住笑了,但这次是苦笑。
自己在火车上哪点经验不过是过家家,甚至连那点矛盾都处理不好。
一个月前他认为最难的事就是穿过几百公里的路程来到罗马尼亚,一个周前他认为最难的事是在山里找到宇航员,几天前他认为最难的事是指挥战斗。
现在,最难的事竟然是在山里修路。
他站起身,再一次自嘲的笑了。
不过,世界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草台班子,让那些“大人们”来做又未必能做好到哪里去。
无论自己怎样阴差阳错走到这一步,至少还有朋友们陪着。
“走吧,我们去准备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