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之轮转?
真海与浮沤大师俱是神情一震,便听幼蕖接着道:
“不止是青空界之灵力、魔力之间可转换。各界亦多奇异之力,亦是可利用的。我灵力不济时,无法自给,行走间便多有吸纳各界异力,又本能地将其化为可用之炁。
“渐而此转换之行为便成了习惯,转来的炁没消耗尽的,就储在了丹田里,故而愈到后头,愈不短力。所以,不知不觉中,我的根基不减反增!”
真海与幼蕖在绿柳浦里待了多时,早知幼蕖为人鱼一族所设的一炁回恒阵之原理,此时一听,便知缘由,不由欢喜道:
“是了,这便是能量转恒!谢天谢地!白石真人遗泽无穷!多亏有名师教导,九儿,你果真是有福的!”
他见浮沤大师犹自不解,遂将凌砄昔日所授弟子之“万物能量归一炁”之原理略述。
浮沤大师何等人也?一听便明了,遂又记起前事,颇有感慨之意:
“当日魔宫之中,你与陈邕道友力战西滟波,激战中,我模糊听得你曾用此法转化魔气。只是当时我自顾不暇,未放心上。如今回想,真是醍醐灌顶!真是庆幸!李施主,真海所言甚是,你遇得名师,真真受用无穷!”
说到此处,他长叹一声,大为遗憾:
“唉,可惜昔时老衲不识珍宝,与凌施主只不过泛泛之交。早知能有此启发,早该多与凌施主切磋交流的!若能将异力转化可用,老衲又何至于落到这幅皮枯骨朽的模样!”
真海实话实说:
“师叔,我等出家人红粉骷髅皆是皮相……”
浮沤大师眼睛一翻,“呸”了一声,道:
“胡说!那都是对旁人讲的道理!真到我自己身上,谁不想自己好看点?看我这骷髅一般的模样,对着水看倒影,都能将自己吓到!嘿,如今刚入卓荦寺的小沙弥们,宁愿都去明镜那些白胖胖的老和尚面前吃苦,我抓着糖都哄不来一个,不就是我看着吓人?”
真海也“嘿”地一笑,这倒是确实。想他刚来卓荦寺的时候,不也害怕过浮沤大师的面相?瘦骨嶙峋,黑黄枯槁,手如鬼爪,特别是那瘦得凹下去的一对眼眶里嵌着亮闪闪的两只眼珠子,极是骇人。
只是后来发现这位师叔面丑心善,嬉笑怒骂不拿架子,见识又极广,言谈也风趣,也喜欢指点小弟子,这才渐渐亲近起来。
“来来来,李小友,让老衲看看你的气机。”
浮沤大师笑眯眯地招呼幼蕖过去。
幼蕖心里好笑,这片刻的功夫,她的称呼就从“李施主”变成了“李小友”。
她听话地伸出手,只是将丹田识海仍然外松内紧地护住。真海是真海,浮沤大师是浮沤大师,那可不一样,到底是外人,她又不傻。
浮沤大师只将灵力微微一转即自觉收回,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先前是老衲偏执了,自以为是,吓到了你。李小友,你放心,你这般根基内蕴,只要将诸系力量调适妥当了,结丹也不会太晚。”
“真的?”
幼蕖与真海又是异口同声,四只眼睛闪闪发亮。
只是幼蕖已然深信,那是因为她对师父的信心。而真海却还有些将信将疑,眼睛紧盯着浮沤大师:
“师叔,话都是你说的!让我信哪个?”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原本所说李小友自绝通天之途,是基于老衲那点没见识的愚知,只以为本人如此,人人都如此。却没想到,上天自有生机予人,你为你师父走这一遭,你师父冥冥之中却用他所授之术护住了你。”
“太好啦!”
首先跳起来的是真海,他比幼蕖还兴奋,跳着将两拳头砸在幼蕖肩头:
“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搞得那么悲壮,害我难过了多久!做梦都梦到我结丹了不敢去见你。结果,原来你没事!你还能结丹!”
幼蕖肩膀虽是被砸得隐隐作痛,却禁不住大笑起来,她完全能理解真海的释然,为她难过了这么久,突然发现白担心,是喜极而泣了。先前她看到小和尚眼眶都有些发红,定然现在觉得丢人了。
压下笑意,幼蕖给了真海一个轻轻的拥抱,真海一愣,人都僵住了,只感到背上有只小手在轻拍,耳边则有温软的熟悉语声安抚:
“好阿海,是我让你担心了。我知道,你关心我胜过你自己,你听说我不能结丹,比自己止步筑基还难过。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手足!”
死丫头!就会骗人眼泪!
真海气呼呼地抽了下鼻子,扒开幼蕖的胳膊:
“知道就好!以后再不许吓我!”
“好,”幼蕖柔声应着,“不吓了不吓了。”
“只是——”
听得浮沤大师又来了这么一声,真海这回却是不怕了,没好气地回身问道:
“师叔,你又有何事?”
他如今已经没那么好被吓到了好不?
浮沤大师只是有点不解:
“一炁轮转之法,如今我知道了,但这只是解决了灵力积累的问题。老衲尚有一个疑惑。我观李小友,眉宇间明净有光,神采欣然,心境丝毫未受跋涉辛劳之侵扰。而老衲当年只觉苦不堪言,心神皆疲,老得极快。不免要多问一句。这又是什么奇特术法?”
没听说白石真人还有什么锻炼心神的特异之处啊!
幼蕖不答反问:
“苦?大师何出此言?这明明是探索之行,虽有阻难,却也充满奇趣。大师何以觉得苦呢?”
浮沤大师到底是高僧,只此一句后,一时迷障便即刻清明,长叹一声道:
“善哉此问!老衲明白了!”
“师叔,你明白什么了?”只有真海仍是不解。
浮沤大师漫声诵道:
“须知万法唯心造,正念方保菩提心!此身心若在烦恼中,何妨转之为菩提?真海,你可悟了?老衲是悟了!”
真海若有触动,却尚不明朗,他是个诚心的修炼者,当即拜了下去:
“请师叔明示!”
浮沤大师道:
“事境皆同,而人心有异,人心异,则致殊途。若视之为老牛重负,勉强而为,则苦不堪言,老衲便如是。若欣然迎之,视之为探幽揽胜,虽险愈奋,李小友便如是。虽是两者皆得功成,可,从事者收获大有不同。“
他低头打量了下自己根根肋骨可见的胸膛,又看看虽瘦削却未脱形更兼神采莹然的幼蕖,叹道:
”老衲勉强而为,身心皆苦,以至修成这般枯槁之态。而李小友则星月辉映,光耀尤着,身虽劳而心不苦,反而大受滋养。可叹可叹,老衲痴活数百年,竟是不如后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