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佳僮姑娘，向着她的房间走。
她的房间位于堂屋东侧的偏厅，处于整个大屋的枢纽位置，左通正厅，右进“院墙”，后连灶房。
看得出来，她在这个家中的地位似乎并不受重视，不然作为长孙女，肯定不会被安排住在这样一个多数只有佣人、仆从才会居住的地方。
行到房间前，佳僮姑娘停下脚步，从身上摸出把钥匙打开房门。
跟着她抬不进去，环顾四周，房间不大，但打扫的倒也干净，不过有一点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的，那就是她这屋里的味道。
按说，女孩子的闺房，通常都会散发出一种独特的香气，这种香气往往来自于女主人身上的体香。
我之前也曾有幸进入过李楠和林雨的闺房，那里面的味道就都是如此。
可是，可佳僮姑娘的屋门一打开，从内往外散出来的，却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难以形容的味道。
这股味道不大，也不刺鼻，但闻着总让人觉着很不舒服，而且与她稍显清秀的脸庞也很是不搭。
关键刚才这一路她引着我走来，我竟然都没有从她身上闻到半点味道。
要知道，这股味道虽然不大，但是出现在她的屋子里，按常理来说，她住在这，身上肯定会不可避免地沾染到才对。
就在我暗自思索、心生疑惑的时候，佳僮姑娘却突然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我，径直将我拽到了床边。
“佳僮姑娘，你这是？”我不明所以，心生警惕。
可对方却是没回应我，返身便立马表情谨慎的关紧了房门，还从里面上了锁。
做完这一切后，她打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便走到我身边，弯下腰去，费力扒拉的从床底下拖出两个大木箱。
伴随着两个木箱的盖子都被掀开，一股不同于寻常的泥土气息，还有股淡淡发酸的香味夹杂着，扑面而来。
“看看吧，我这的红土可是货真价实的，保证让你老了以后还能雄风犹在！”
看到佳僮姑娘那信誓旦旦的表情，不知为何，我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脸颊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发烫起来。
顺着她的指引，我弯腰凑到箱子前细瞧。
只见两个打开的木箱里，其中一个装着满满一箱的红土，另一个则是放着大小不一，灯光下透着粉白，看着有些像皮质包包又像是口袋的东西。
我心中顿时疑惑，她不是要卖我红土吗？怎么突然又让我看这包呢？难道是还想再顺便卖些其他东西给我？！
感到困惑，脑海中各种猜测不断，正当我准备出声询问之际，佳僮姑娘却是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晚上吃饭的时候俺娘说的话你可千万别信，那傻子吃的土就是普通的土！”
“啊？”我吃了一惊。
“她就是想骗你们！凡是能来到我们这的外客，十有七八都是冲这红土来的，我见她私下售卖过几次，全都是拿少量真的红土然后掺假，混些普通土来蒙人。”
“而且晚上家公有意打断她，我想你们也看出来了，一是怕你们听了她的话心动上当，二是村中已经明令禁止了不允许再售卖红土了！”
“啊？”我又吃了一惊，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不允许卖了？！既然不允许卖了，那你这是？”
“嗯，是不允许卖了！”佳僮姑娘说的理所当然。
“家公说，这红土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虽然数量还算可观，但照村中这个卖法，迟早是会卖完的，到时候子孙后代便再无法再传承得享，所以就不让卖了！”
闻听此言，我更加糊涂，眉头皱在一起，嘴也几乎快要咧到耳根。
“你干嘛用这个表情看俺？俺跟他们不一样，这两年村中啥情况，俺清楚地很，家家户户都在偷着卖！”
“既然他们能卖，那俺也就能卖，况且，俺卖不是为了别的，俺卖是为了能早点攒够钱，好逃出这里，逃的远远的！”
“逃？”我不解，佳僮姑娘为什么要用“逃”这个字。
虽然看得出村长重男轻女的思想严重，但能用到“逃”这个字，想必背后肯定还有着不为人知的缘由。
“对，逃，俺只能逃，只要是生在乌家村的人，那这辈子就像被盖了戳的猪，注定了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
“俺们村和别的村不一样，家家户户所有人，打小都要学习偃术。”
“可能你们这些外客不明白。”说到这，佳僮姑娘顿了顿，身子一扭，将她背上背着的那个傀儡抖落在地。
“喏，就是学习操纵这个假人！”
“村中凡是四岁以上的孩童，从小就要学习用丝线操纵假人。”说着，佳僮姑娘将她两手的袖子撸起，置于灯光下让我看。
这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灯光下，两条白皙的胳膊上缠裹着密密麻麻嵌入皮肤的丝线，纵横交错。
一双纤细修长的手指上，更是有着无数道细小的疤痕。
这些疤痕或深或浅，或长或短，有的甚至还微微泛着红色，显然是刚刚愈合不久。
而在指关节处，更是有着厚实鼓突的老茧，与周围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一看就是被无数次的摩擦和拉扯所留下的。
“要想练成偃术，里面的苦和血腥俺就不和你道了，但是俺不想再作为假人般活着了，至少俺不想让俺的孩子以后也这般活着，这种被人安排，被人操控的感觉，太难受了！”
“俺爹爹，就是受不了村中的这些个规矩和摆布，才外逃得！”
“他丢下俺，丢下姆妈，俺不怪他！相反俺还能理解他，被迫娶了一个自己不爱的女人，生了个自己都无法左右其成长的娃，是俺，俺也要逃！”
诉说时，佳僮姑娘一脸的平淡，没有丝毫波澜。
说实话，我很难想象她是怎么做到，可以在经受了这一切，又表现的如此不喜不悲，眼中只有坚毅的。
就在我为她的遭遇深感同情，有些感同身受的时候，她却话锋一转，让我整个人情绪转变的太快，以至于有些措手不及。
“俺和你费半天唾沫星子了，你到底是买还是不买？买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