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镜舟很意外看着何郎将。
凭借何郎将的天赋,若他真的有开始刻苦修行,说不定确实会有些进境。
但这话听在那些骁菓军甲士的耳朵里,却让他们直嘬牙花子。
因为何郎将那句偶尔稍微的练了几下,其实就是字面意思。
何郎将等于说是临时起意的冒出了想修炼的念头。
初闻此话的甲士们又惊又喜。
但何郎将实际做的,却让他们一个比一个黑脸。
何郎将在磐门的日子,就是睡得早,但起得晚,起来就吃,吃完就又躺着,只是没睡,纯躺着而已,到了下午,会溜达几下,然后再吃,睡觉。
他所谓的修炼,是依旧睡得早,起得晚,吃完饭就再躺着,想起来了就如垂死梦中惊坐起般舒展舒展筋骨,嘿嘿练两下,就又躺着了。
有时候甚至没想起来修炼的事,这一日就平稳的过去。
也有想起修炼的时候,但实在懒得动,挣扎来挣扎去,最后选择放弃。
所以他的修炼是真的很偶尔,也很稍微,更确实每次只练几下。
要归拢起来看的话,自何郎将动了想修炼的念头开始,的确已有不短的时间,那么抛开别的,只算修炼的时间,加起来,也够凑足一旬了。
一旬便是十日。
所以自家郎将,到底在这十日里修出了什么,甲士们也说不明白。
只是想着自家将军的天赋惊人,又见其这般自信,说不准有奇迹呢?
曹朴郁很无奈说道:“我不管你这儿那儿的,现在我没心情抢占你们谁的身躯,所以你们的结局只有死,只能说尔等运气不好,不能换种方式活着。”
他在此时发难,当然是有原因的。
目的就在奈何海。
因为他需要掠取妖气来恢复力量,而奈何海里都是妖。
所以他直接分出了一道意识,掠入了奈何海。
他可不需要像姜望那样还得挑三拣四,只要是妖气,无论出自什么道行的妖都行,多多益善,从外围开始,林荒原的意识疯狂掠夺。
而曹朴郁也能负责吸引注意力,免得被察觉意图,给他捣乱。
奈何海里的妖气本来就浓重,外围的妖又弱一些,林荒原的意识未受丝毫阻碍,倒是的确让何郎将他们没能察觉。
何郎将摆出架势,即将展露他所谓的修炼成果。
梁镜舟也做好动手的准备。
随着空气爆鸣,何郎将枪出如龙。
而曹朴郁也抬手一拳砸出。
犹如金铁交鸣。
曹朴郁的拳头直接抵住枪尖。
陆地神仙的坚韧身躯,展露无遗。
其实林荒原还未能让曹朴郁的体魄恢复到鼎盛,但八成是有的。
依赖的自然是神都的林荒原汲取了浊气,使得自身伤势完全恢复,甚至更强了一些,他凭借着藏匿在曹朴郁意识海里的一丝意识,贯入更多力量,同时滋养了曹朴郁。
只是因为曹朴郁确实伤得太重,才仅是做到这个地步。
给他时间的话,曹朴郁就能彻底恢复,再加持他的力量,变得更强大。
但目前这样也足够了。
他的目的是妖气,事了后,就把曹朴郁藏起来,慢慢恢复其伤势并完全蚕食曹朴郁的意识,成为他更强且相对完美的助力。
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曹朴郁回到西覃,他对西覃不了解,也暂时没自信对抗仙人,因此曹朴郁必须留在隋境,他才能更好掌控。
他看着对面的何郎将,没有嘲讽,只是咧嘴一笑,但嘲讽意味已是十足。
梁镜舟也深吸了一口气,何郎将说得那么好,结果没什么两样。
怕是年轻人的自尊心在作祟。
居然拿着没有的东西想人前显圣。
虽是要等援兵,但梁镜舟心里也很急切。
毕竟不能尽快把曹朴郁送回西覃洞神祠,按照此前姜望的说法,就算能把那个附身的意识驱逐,也会有不可逆的损伤,跌落陆地神仙境。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曹朴郁就直接废了。
梁镜舟现在也只能拼尽全力去阻止这种事。
他将剑意催发到极致。
携裹着雷霆,悍然杀向曹朴郁。
曹朴郁不闪不避。
就算梁镜舟在全盛时期,也破不了陆地神仙的防,所以他压根不需要做什么。
但梁镜舟的攻击目标却并非曹朴郁的身躯,而是意识海。
剑士的剑意具备直接穿透灵魂的能力,虽然这么做也可能会伤到曹朴郁的意识,然而梁镜舟也没别的办法。
只希望能解决附身的意识,尽快把曹朴郁送回洞神祠,便还有得救。
但曹朴郁又不傻,起先没料到,可及时反应,仍是拦住了梁镜舟的剑意。
他有些恼怒,挥拳就要砸向梁镜舟。
而何郎将却挥枪拦截,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曹朴郁冷着脸说道:“滚开!”
何郎将的脸也是一沉,随即冷笑道:“你是真把我惹火了。”
他猛跺地。
平地起风。
溅出十丈范围。
场间很安静。
毕竟十丈而已。
还以为把他惹火能怎么样。
就掀起了十丈风?
别说曹朴郁、梁镜舟了。
骁菓军的甲士都无语了。
旁边有垅蝉的镇妖使说道:“他一直这样么?”
副将扶额。
现在是生死攸关啊,被自家将军搞得像玩笑似的。
“不对!”
但这时候,曹朴郁的声音忽然有些震惊的响起。
何郎将一跺地,虽只掀起十丈风不假,可这十丈范围里却氤氲出了莫名力量。
梁镜舟最先反应过来,惊呼道:“是见神领域!”
那股莫名的力量他很熟悉,就像吕青雉施展见神领域时一般无二。
何郎将也是生来见神者,他居然给忽略了。
梁镜舟随即有些欣喜。
因为只要曹朴郁没有足够能打破见神的力量,那双方就拉到了同一水平线。
曹朴郁有陆地神仙的体魄,何郎将有见神领域,两者都有绝对防御。
但曹朴郁只是一个人。
何郎将有他,有一万的骁菓军甲士,在防御相等的情况下,他们只需躲在何郎将的身后,肆意的攻击,耗也能把曹朴郁给耗死。
当然,梁镜舟是肯定不会让曹朴郁死,但何郎将的见神领域已将局势反转。
他当即来到何郎将的身边,说道:“你能做到像吕青雉一般防御的同时也能进攻么?若做不到,我便是你进攻的力量,你只需撑着领域即可。”
就算如此一来,会打起消耗战,短时间里很难有结果。
可原本的局面也好不到哪去。
能及时把曹朴郁送回洞神祠的前提是解决附身的意识,或让曹朴郁失去战斗能力,梁镜舟并无信心,他只能竭尽全力的去这么做。
现在起码更稳妥了,过程里不会被反杀。
那么他需要做的就只是凝聚更多力量,尽可能快的结束这一切。
所以在何郎将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时候,他心里认为有了答案,直接转头朝着骁菓军的甲士以及垅蝉的镇妖使喊道:“大家一起上,最好用针对神魂的手段,把那个附身的意识打出来!”
别说梁镜舟心里的骄傲要比正常的剑士弱,此时这种情况,也不是讲究这些的时候,必须集结所有的力量去打。
但他刚喊完话,就被何郎将抬手差点打到咽喉。
他眉头一皱,“你作甚?”
何郎将说道:“铸就三座黄庭者能见神,而见神范围各不相同,吕青雉能见六尺,我能见十丈,以往我从未打开过十丈,你们很有幸能见到我火力全开。”
梁镜舟说道:“我承认你的天赋确实骇人,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何郎将笑道:“你说吕青雉能在见神领域下攻防兼备,可他以前似乎做不到,想来确实经过了修行,所以见神领域是能再开发的。”
梁镜舟意识到了什么,“所以你也经过修行做到了这一点?”
何郎将竖起食指摆了摆,“我是达到了更进一步。”
梁镜舟顿感惊讶。
何郎将随即挠了挠头,说道:“我偶尔稍微的修行一下,可不是毫无成效的。”
实际上,他懒得刻苦修行,而且除非能入神阙,否则以目前的修为,想再进一步,确实不是随便敷衍修行几下就能做到的。
与其这样,不如专门只修见神领域。
相对来说,不那么刻苦,因为这更多是意识层面的修行,他躺着也不影响。
断断续续的修炼,有此成效,更彰显出了他的天赋。
但他也深知就只是这样了。
毕竟他下定不了那个刻苦的决心。
若不能破入神阙,想继续意识层面的修行见神领域,也很难再有显着效果。
但修炼出来的东西,他自认足够无敌了。
他很知足。
没有再变强的心思。
好在曹朴郁除了自身体魄,目前力量层面并未强过他太多,否则被他重新开发的见神领域也仍旧排不上用场,毕竟绝对的力量是可以直接把领域打破的。
他抬手制止了要上前来的副将等人。
满是自信说道:“看我表演!”
副将甚至磐门的甲士虽经常腹诽自家将军不靠谱,但他们很信任自家将军也是真的,哪怕他们前脚还在腹诽将军的修炼方式,可听何郎将这么说,他们也毫不犹豫地退了回去。
垅蝉的镇妖使们前看看后看看,他们人少,上去似乎也没用,只能跟着退。
梁镜舟不理解。
就算何郎将的见神领域到了比吕青雉还高的层面,也没有非得单打独斗的理由吧?真就是狂妄自大到了这种地步?
他想再劝何郎将。
但何郎将攥紧手里的长枪,已然动手。
就在十丈范围里。
直接狠狠把曹朴郁砸趴在地。
明明何郎将的力量没有显着的攀升,但偏偏占据了优势,与之前判若两人,打得曹朴郁节节败退,竟无法有力反击。
梁镜舟看傻了眼。
他很难解释现在是什么情况。
虽然何郎将也没有对曹朴郁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但确确实实压着曹朴郁打。
更懵的无疑是曹朴郁。
何郎将的攻势切实的无法破他防,其力量较比先前几乎没什么变化,可他反击时,却仿佛何郎将也有了堪比陆地神仙的体魄,形成了盾对盾的局面。
而明明他的力量仍胜过何郎将,就是很难占据上风,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势均力敌,这超乎了曹朴郁或者说林荒原的认知。
但想起他们前面说的见神领域,曹朴郁左右看了一眼,很果断地后撤,要退出何郎将方圆十丈范围。
见此一幕的何郎将立即掠上前,又狠狠把曹朴郁抡翻在地。
曹朴郁随即也迅速起身挥拳击退何郎将。
他心里有了数。
问题关键就在见神领域以及这十丈范围。
只要摆脱这个范围,兴许就能破局。
但十丈范围会随着何郎将的行动而移动,这便有些难了。
副将此时乐呵呵说道:“我就知道将军胜券在握,我从一开始就无比信任将军,你们都学着点,不论哪般情况,都绝不能质疑将军,心里想也不行。”
旁边的甲士们纷纷尬笑。
他们谁不知道谁啊。
腹诽最狠的绝对是副将,现在又说这话给自己脸上贴金。
但想归想,他们也很默契且气势恢宏的声如雷震的大喊将军无敌!
梁镜舟暗暗咂舌。
何郎将的见神领域确实到了更高甚至他不敢想的程度。
不提攻防兼备且能随身而动,明明整体上,曹朴郁更强,何郎将却能稳占上风,这必然有见神领域的加持,虽然梁镜舟想不通是怎么做到的。
这等若是只要不存在悬殊的差距,那么就会在何郎将的见神领域下处在劣势,换个说法,就是何郎将在他的十丈范围里真正的无敌。
哪怕梁镜舟不知何郎将具体怎么修行的,可若真的只是稍微修炼的话,就有了此般成就,那么何郎将的天赋之高,怕是比想象的更夸张。
然而这般人物却是隋人。
梁镜舟更该庆幸何郎将很懒,否则一直认真修行的话,此子岂不是天下无敌?不然为了大局考虑,就得尽快将其扼杀。
他是不会这么做。
但今日的事传出去,必定会有人想这么做。
无关其是否懒惰,只要是敌非友,就不该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