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童福山一早醒来,伸个懒腰洗漱完毕准备下楼,就看到客栈门口站着个穿着皂服的小吏。
那小吏看到童福山顿时眼睛一亮,带着谄笑快步跑了上来:
“这位一定是新来的通判大人吧?小的是府堂的差人,您喊我林三就行。”
童福山眯着眼打量着林三,直到将后者瞧得心里都发了毛才微微一笑:
“走吧。”
“诶,大人您请跟我来,车在外面等着呢。”
林三转身的瞬间,童福山的眼中才弥漫出一道杀气。
这个林三不重要,重要的是身后之人的态度。
说是派林三来接他的,又何尝不是对方的警告?
自己昨天傍晚才刚刚到了太平府,今天一早就被对方摸到了跟脚,说明什么?
对方这就是在告诉他,这里,是他们的地盘!
如果不是自己下楼下的早,恐怕这个时候林三都能摸到他住的房门口敲门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童福山觉得这个太平府越来越有意思了,恐怕比陛下最初的预想还要糟糕,水还要更深。
太平府派来接他的是一辆黑色汽车,挂着南乙003的白色牌照。
因为靠近长江,作为通衢之地的太平府客商很多,整座城很是繁华,路也修的不错。
没经历什么颠簸,很快就到了太平府衙。
车在照壁东侧的停车场停下,童福山随着林三步入府衙。
穿过照壁就是府衙大门,不过因为依照洪武旧律官不修衙的规定,此刻的府衙大门显得有些破落。
进了大门左手边是狱神庙、死牢、监狱和膳房,右手边是皂班、快班、壮班和土地祠。
进了第二道仪门后才是官员们办公的地方。
左侧是永平库、兵刑工房、公廨,背后是吏舍和马号;
右侧是承发司、吏户礼房、公廨,公廨的背后是巡捕衙。
两处公廨就是六户官吏办公的地方。
而童福山正面的,就是大堂,也是知府治事的地方。
不过栾知府并没有在这里接待他,而是在林三的带路下,直接穿过大堂便门,到了二堂。
二堂就显得清净许多,左侧是西厢房、通判衙、对月轩;
右侧是东厢房、同知衙、桃李馆,正对二堂。
至于三堂那就是人家知府所居,也是家眷所在,就不方便他进出了。
而林三带童福山去的地方,正是通判衙,也是他之后办公的公廨。
越过西厢房就是通判衙的大门,不过此刻门口正站着两人,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位一定是童通判了?下官早已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年轻有为啊!”
童福山笑眯眯的拱手抱拳:“不敢,不敢,敢问您是?”
“嗨,瞧我这一高兴,连自报家门都忘了!”
这个热情的有些过火的老官,笑眯眯的抱拳施礼:“下官太平府推官王兴洲,见过童通判!”
“王推官客气了。”
童福山笑眯眯的还了一礼,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个垂着三撇老鼠须的人:
“这位想必是魏同知了?下官有礼。”
“童通判太客气了,闲话少叙,栾知府还在等着您呢,快快请进!”
引童福山往门里走的时候,魏为扬略有些歉意的说道:
“本来应该亲往车站迎接童通判的,可昨晚公务繁忙,连夜商议水利一事,府里一时抽不得身,失礼失礼,唉!哪日鄙人摆一桌酒,再向童通判告罪吧!”
“魏同知客气了,要说摆酒也是下官来摆,这拜码头的规矩下官懂。”
“哈哈哈哈哈,童通判是个妙人啊!”
童福山笑眯眯的任由魏为扬拍着他的胳膊,眼底的嫌弃一闪而过。
进的门内,马上看到一个头戴乌纱帽,身穿团领衫,腰束银钑花革带,足穿皂靴,团领衫的前胸还装饰有白鹇补子的官员,正四平八稳坐在那里,笑眯眯的打量着他。
“下官,童福山(魏为扬)(王兴洲),见过府台!”
“好,好,不必多礼,快快坐下说话!”
栾有德笑呵呵的捋了一把胡须,视线停留在童福山身上:
“早闻童通判一表人才,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老夫得知童通判要来太平赴任,可是欢喜的几夜都睡不好觉,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童福山笑眯眯的欠身致谢,连说过奖,心里却不由得冷笑,你这怕不是高兴的睡不着,是担心的睡不着吧?
不过现在的童福山,早不是当年那个愣头青,始终笑眯眯的虚与委蛇。
客套寒暄过后,栾有德话锋一转,立即转到对童福山的安排上。
“童通判,一路舟车劳顿,需不需要先歇息些日子,再过问公务?”
童福山笑道:“下官孤身一人,心无挂牵,既食朝廷俸禄,倒也不好偷懒。”
“是啊”,栾有德忍不住嗟叹:“你我身为百姓父母官,每日行事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一个不察酿成灾祸,可知我等一言之差,就能轻易让一家百姓身受灾祸!”
“人常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虽是笑谈,可本官每每闻之,却又不得不加倍小心,如履薄冰,诸君还望共勉。”
几人一起躬身:“府台教训的是,下官受教。”
“很好”,栾有德点点头:“魏同知,这些日子通判衙的差事你一直兼着,如今童通判来了,倒也能轻松些许,剩下的事就你二人交割吧,本官公务繁忙,就不奉陪了。”
“府台慢走。”
童福山本以为自己交割没那么简单,太平府里的人未必愿意放权给他。
可没想到栾有德刚走,魏为扬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交割起来。
“童通判,这段日子大部分乡县的粮税,本官俱已缴齐,现在就剩武陵乡、三吴乡这几个乡的催缴粮税尚未缴齐。”
“这边还有一件急案”,说着又递过一份红漆公文:
“太平府配合大胜关、秣陵关联合围剿水匪一事已刻不容缓,再过几月就要入冬,贼人很可能趁冬前作案,此事很急,大胜关已催了很多次。”
童福山慢慢接过,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些家伙比自己想的难对付啊。
催缴粮税的事不用想就知道绝对很麻烦,但凡这个粮税好收,也不会拖到现在,绝对是个耗时耗力的活儿。
剿匪就更不用提了,那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办完的。
看来,这些家伙不仅想拿这两件案子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甚至一个不好,他就得被拖死在这两件案子上啊。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