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徐首领动员教众,在帝国腹地,尤其是在那些粮仓、转运枢纽或兵力相对空虚的郡县,大肆袭扰!”连敏公主顿了顿,“焚烧粮草,破坏官道桥梁,截杀信使与运输队,甚至在次要城池制造混乱,散布流言!要让帝国的每一个郡县都感受到威胁,让何奉的补给线时时中断,让盖伦在千里之外也能听到后方的警钟!”
徐秀吾静静地听着,似乎在评估计划的可行性。
“公主殿下,你应该知道,此举风险极大。”徐秀吾道,“将引来元猛帝国对罗天教的疯狂报复和疯狂剿杀……”
“我明白。”连敏公主迎上徐秀吾的目光,坦诚而恳切,“徐首领,咱们这是合作。你扰其后,我抗其前。这不仅仅是帮我,也是在帮罗天教自己!”
徐秀吾思忖良久,然后看向连敏公主:“殿下好口才,好魄力。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似乎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徐秀吾走到桌边,拿起两个粗陶碗,从旁边的酒坛里舀满清冽的酒液,将其中一碗递给连敏公主。
“这天下,是该变一变了。一直挨打,可不是我罗天教的风格。这个忙,我帮了!”徐秀吾掷地有声道,“从今日起,罗天教与公主殿下,便是盟友,共抗暴政!”
“多谢徐首领!”
两只陶碗在空中重重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女将碗中略带辛辣的酒液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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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间府永济仓,坐落于漕运枢纽之畔,是帝国为西征大军设立的三大粮草转运中心之一。
巨大的仓廪连绵如丘,外围以木栅、壕沟环绕,更有五百府兵日夜驻守,戒备森严。
夜色如墨,细雨霏霏,掩盖了无数细微的声响。
一队巡更的士兵裹着蓑衣,缩着脖子,咒骂着这鬼天气,例行公事地沿着固定的路线行走,并未注意到壕沟对岸的草丛中,几双眼睛正一瞬不动地盯着他们。
为首的,是罗天教河间分部的小头目“鬼手”刘三。
刘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狼一般的幽光。
“都确认了?”刘三低声问身旁一个瘦小的汉子。
“刘哥放心,东面第三、第四号仓,堆的都是最新运来的麦粟和草料,守军半个时辰前刚换过岗,此刻正是最懈怠的时候。栅栏西南角有一处被雨水泡烂的缺口,尚未修补,可容一人匍匐通过。”瘦小汉子低声回报,他是提前混入仓廪做苦力的教众。
刘三点了点头,打了个手势。
身后数十名黑影如同狸猫,借着雨声和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滑入壕沟,又利用飞爪勾索,迅速越过了栅栏。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他们目标明确,直奔东面三、四号仓。
几名看守仓门的士兵尚未反应过来,便被从阴影中射出的淬毒短弩放倒。
刘三亲自带人撬开仓门,浓烈的谷物气味扑面而来。
“快!把火油罐都扔进去!重点照顾草料堆!”刘三低喝道。
教众们动作迅捷,将携带的皮囊和陶罐奋力掷入仓内,黏稠的火油四处泼溅。
随即,几支点燃的火箭射入。
“轰——!”
火焰如同贪婪的巨兽,瞬间吞噬了干燥的麦粟和草料,火舌疯狂窜起,舔舐着木质仓顶,发出噼啪的爆响。
几乎是同时,相邻的四号仓也燃起了冲天大火。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凄厉的锣声和喊叫声终于划破了雨夜的死寂。
整个永济仓乱作一团。
士兵们从营房中惊慌冲出,徒劳地试图取水救火。
然而火借风势,雨势微弱根本无法压制,反而让现场更加泥泞混乱。
刘三带着手下,在混乱中按照预定路线迅速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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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州官道,天梯沟
一支由数百辆大车组成的庞大辎重队,正在重兵护卫下,艰难地行进在通往西线的崎岖官道上。
车上满载着箭簇、铠甲、攻城器械部件以及部分军饷。
负责押运的是一名帝国校尉,他骑在马上,眉头紧锁,不断催促着队伍加快速度。
最近后方不靖的消息已经传来,让他心中隐隐不安。
前方就是天梯沟,一处两山夹峙的险要地段。
校尉勒住马,仔细观察着两侧寂静的山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爬升。
“斥候回来了吗?”他厉声问道。
“回校尉,派出去三拨,尚未回报……”
校尉心中警铃大作:“不好!全军戒备!加速通过隘口!”
然而,为时已晚。
就在车队前半部分进入隘口最狭窄处时,两侧山崖上,突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
嗡——!
不是弓弦,而是更大号的弩!
粗如儿臂的弩枪,带着毁灭性的力量,居高临下地射来!
瞬间,数辆领头的大车被弩枪贯穿、撕裂,拉车的驮马惨嘶着倒下,将道路堵死大半。
“敌袭!结阵!盾牌手上前!”校尉声嘶力竭地大吼。
帝国士兵毕竟训练有素,短暂的慌乱后,迅速举起盾牌,结成防御圆阵。
但袭击者并未与他们正面交锋。
山崖上,滚木礌石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砸在盾阵上,引发一片骨折筋断的惨叫。
更致命的是,无数罐装的火油、硫磺等易燃物被抛掷下来,落在车辆和士兵中间,随即被火箭点燃。
隘口瞬间化作一片火海地狱。
车辆熊熊燃烧,物资被焚毁,士兵们在火焰中哀嚎翻滚。
浓烟蔽日,刺鼻的气味弥漫山谷。
混乱中,依稀可见山林间有矫健的身影闪烁,他们并不靠近,只是用弓弩精准地射杀试图组织反击的军官和试图救火的士兵。
如同幽灵般,一击即走,绝不恋战。
校尉在亲兵拼死护卫下,狼狈地退出火场,回头望去,只见天梯沟浓烟滚滚,整支辎重队已陷入瘫痪和毁灭。
他目眦欲裂,却连敌人的面都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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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郡,西平城临时指挥所。
连敏公主正在与众将商议军情,一封来自徐秀吾的密信被快马送到。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却让连敏公主紧锁多日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几分。
“河间永济仓焚毁两座,天梯沟辎重队覆灭,另,章州、云县等地多处驿道被毁,信使遇伏……徐首领,果然没有辜负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