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戾点头,带着赞赏:“何止是吓退。众星大项目的融资,之前卡壳的几个大投资方突然都松口了,条件优厚。星越那边,《光影时代》的排片,一夜之间从被挤压变成了黄金档。谈明那些人的爪牙,缩得比谁都快。”
阎月清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大海,月光洒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恐惧,有时候比利益更能约束人心。”
她忽而想起什么:“这件事,君家出力也不少吧?”
以君戾的本事,只要不想被人查到,那么无论是君衍还是君九的身份,外界都很难得知。
毕竟,君衍参加真人秀这么久,网上却扒不出来一丁点关于他的身份,不就是因为君家那边没松口么?
阎月清并不介意使用君家的权势。
她可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女主,对男主提供的帮助一直拒绝say No,非要靠什么自己的实力。
话又说回来,老公的实力怎么就不是自己的实力呢?
君戾早就等着她开口,只要月清不介意,他恨不得把整个君家都捧上去。
当月清提出要借个人,去处理拍卖会买下的c市某块地皮时,他毫不犹豫地派出了最有潜力的君九。
君九也非常懂事,该安静的时候安静,该出手的时候出手。
月总的海都项目需要快刀斩乱麻,网上开始带她节奏时,他便立刻放出去了点风声,让那几个豪门世家的老古董知道——遥远的姜家或许不足为惧,那么,君家呢?
这样安排,以防那群人搅在混乱的局势里浑水摸鱼。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
让即将到来的谈判者看清月总的实力,以便加快谈判进程。
一个月后。
海都市政府关于新能源产业试点区规划的正式文件终于落地。
消息传开的瞬间,整个海都城死水微澜的废墟仿佛都躁动了一下。
上一次,海都城也是收到了类似的风声,一个“港口建设”瞬间让这里的地皮翻了几十倍。
后来结果如何?
政策一换点,海都城瞬间变成鬼城。
这次,国家发改委正式发布《海都新能源产业试点区规划》,的确再度吸引了那群撤离的“幽灵”们。
但,没有确切的范围规划图下来,他们可不敢再像十五年前那样梭哈。
海都没什么能源项目,靠海是它唯一的优势,现在所能提出的新能源,多半是这两年聊得火热的海力、核动力等。
新闻媒体也是根据这个,揣测征地收购会在海边。所谓征地图示,是大家根据能源范围大概画的。
具体如何,没有正式划分之前,谁都不清楚,更担心政策又会像多年前一样变更……
但有一点很肯定——海星公司,海星的前养殖场,以及新公布的,阎月清刚签下十五年的东溪湾,全部是靠海最好的位置!
征地不管能占用多少,对阎月清而言,均是有利无害。
如今,两个月的时间,众人耐心等着,终于是等到政府发布公示。
区域规划、占地详细,尘埃落定,海星公司所在的 hZ-07区块(前养殖场),赫然被标注为“一号海上新能源装备制造基地”的核心建设用地,优先级最高,基本没有更改的可能性。
阎月清的办公室门被敲响。
雷然引进来两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带着久居高位的沉稳与不容置疑的气势。他身后跟着一位捧着平板、神情严肃的年轻助理。
“阎总,久仰。鄙人郑国栋,‘蓝海重工’海都基地项目总负责人。”郑国栋伸出手,语气礼貌却带着审视。
蓝海重工,正是中标这片海域建设大型新能源装备制造基地的超级巨头。
阎月清起身,与他轻轻一握,指尖微凉。“郑总,幸会。请坐。”
没有寒暄,气氛瞬间进入正题。
郑国栋开门见山:“阎总是爽快人。hZ-07区块的情况,想必您已清楚。我们非常理解海星公司在此经营不易,政府也会按规定给予合理补偿。今天来,是想就海域及附着物的征收补偿,与阎总达成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合理的方案。”
他特意加重了“合理”二字,目光如鹰隼般锁定阎月清。
阎月清示意雷然将两份文件放在桌上。
一份是新鲜出炉的、盖着区海洋局受理章的续期申请回执。另一份,则是当年姜玉签署的、带有附件海域图的原始15年海域使用权证副本。
“郑总请看。”阎月清声音平静无波,“海星公司对该区块的海域使用权,法律手续完整,续期程序已启动并获受理,其合法性、完整性和排他性毋庸置疑。其次,该区块上,除了政府规划前就存在的、我司拥有完整产权的仓储、办公建筑,更关键的是这片——”
她指向窗外那片巨大的、虽然破旧但规模惊人的养殖场设施网箱群、增氧系统基座、饵料加工棚,“这是我司投入巨资建设、运营超过十年的现代化、规模化近海养殖场核心资产。其重置成本、预期收益损失、员工安置、搬迁或重建的可行性…这些,都是‘合理’补偿必须涵盖的要素,不是简单的‘青苗补偿’概念。”
郑国栋扫了一眼文件,面色不变,但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凝重。
“阎总准备得很充分。”郑国栋的语气依然沉稳,但那份审视的意味更浓了,“海域使用权的合法性和续期情况,我们自然认可。至于补偿方案,我们也是基于政府指导标准和市场公允原则进行测算的。”
他微微侧头,助理立刻将平板转向阎月清,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结构清晰的表格和最终的数字。
“这是我们初步拟定的补偿方案,包含了海域使用权剩余年限的补偿、地上附着物(包括您提到的仓储、办公建筑以及养殖设施)的评估重置价,以及一定的搬迁补助和停产停业损失补偿。总计……”郑国栋顿了顿,清晰地报出一个数字,“八亿七千万。”
这个数字报出后,办公室内瞬间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雷然站在一旁,眉头微蹙,显然对这个报价感到十分震惊。
海星公司,加养殖场,再加上隔壁新签下来的东溪湾,满打满算估值能有个八千万。
对方不愧是蓝海重工的负责人,一开口便将这里的价格翻了十倍?!
他下意识看向阎月清,可没想到老板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她甚至没有去看平板上的详细条目,只是将目光从窗外那片规模宏大的养殖场设施缓缓收回,重新落在郑国栋脸上。
她的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
“郑总,”阎月清的声音依旧平稳,但语速放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hZ-07区块,是贵司‘一号海上新能源装备制造基地’的核心总装区,这意味着,这块地是你们整个项目的心脏,没有它,你们的基地无从谈起。”
她微微前倾,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的海域使用权证副本和续期回执:“而我,是这块心脏地带唯一合法的、拥有完整且正在续期权益的主人。我投入十年心血打造的,不仅仅是几间仓库和办公室,而是一个年产值稳定、产业链完整、拥有成熟技术和市场渠道的现代化近海养殖产业集群。”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郑国栋,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我都清楚这其中的价值”。
“您刚才提到的‘重置价’,”阎月清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是指按现在的物价,重新购买和安装那些破旧网箱、增氧基座、饵料棚的价格吗?郑总,您觉得,一个即将承载国家级新能源战略核心装备制造任务的黄金地块,其上的附着物价值,能用简单的‘重置’来衡量吗?”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这八亿七千万,别说覆盖我提到的重置成本、预期收益损失、员工安置、搬迁重建可行性评估……恐怕连这块地皮未来五年,不,甚至三年内因贵项目落地而产生的增值溢价的零头都够不上。”
阎月清身体向后靠回椅背,姿态放松,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郑总,带着这样的诚意和认知来谈核心地块的征收,恕我直言,有些过于儿戏了。这甚至让我觉得,贵司或者您本人,对这块地的战略意义,以及对我方权益的尊重程度,存在严重的误判。”
郑国栋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没想到阎月清如此直接且强硬,更没想到她对地块价值的认知如此精准且远超他的预期。他试图维持气势:“阎总,我们是带着诚意来的,这个价格是经过专业评估……”
“专业评估?”阎月清轻笑一声,打断了他,“评估的基础是什么?是忽略了地块的战略核心地位?是低估了现代化养殖场的实际运营价值和潜在收益?还是刻意回避了因贵项目入驻而带来的、无法估量的土地价值跃升?如果这就是贵司的专业评估,那我认为,它更像是一种试探,或者说……糊弄。”
她站起身,虽然没有郑国栋高大,但此刻的气势却完全压过了对方。
她做了一个送客的手势,语气不容商量:“郑总,请回吧。带着这个方案,回去和您的团队,还有贵司真正能做主的人,再好好想想。想清楚hZ-07区块对你们到底意味着什么,想清楚一个‘合理’的补偿方案应该包含哪些真正的价值要素。等你们想明白了,带着真正的诚意再来。”
郑国栋被这毫不客气的逐客令噎得脸色铁青。
他纵横商场多年,很少遇到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且底气十足的谈判对手。他强压着怒意,沉声问道:“阎总,明人不说暗话。您觉得多少才算是‘合理’?您开个价!”
阎月清闻言,转过身,重新望向窗外那片沐浴在阳光下的蔚蓝海域和庞大的养殖场轮廓。
她的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沉静而深邃。片刻后,她回过头,对着郑国栋,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锋芒。
“我想要的?”她红唇轻启,吐出一个清晰无比、石破天惊的数字,“一百个亿。”
办公室内,落针可闻。
郑国栋听到阎月清报出的价格时,瞳孔骤然收缩,握着文件的手指猛地收紧。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对方平静的眼神明确告诉他——这不是玩笑。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怒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冷硬:
“阎总,”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一百亿?您是在开玩笑,还是觉得我海蓝重工是任人宰割的冤大头?”他身体微微前倾,久居高位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般刺向阎月清,“hZ-07区块确实被规划为核心建设用地,但这绝不意味着它值这个天价!您应该很清楚,政策选定了这里,不代表它不可替代!”
他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一百亿!这个数字足够让集团高层重新评估整个项目选址的可行性!海都靠海的地段并非只有这一处,为了项目整体效益和成本控制,集团完全有理由、也有能力向上级申请变更核心区域规划,或者另觅他处!您确定要用这种狮子大开口的方式,把这块‘宝地’变成无人敢接的烫手山芋吗?”
面对郑国栋几乎喷薄而出的怒火和赤裸裸的威胁,阎月清只是微微牵动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笑意。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那双沉静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动摇,仿佛早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她只是轻轻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郑总,事关重大,不如……您先回去,向您的上级如实汇报这个数字,再做定夺?”
她的态度从容得近乎笃定,那份不动声色的自信,让郑国栋心头那股被轻视的怒火烧得更旺,却也隐隐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