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妍埋怨儿子过于无情,眼睁睁看着舅舅惨死他乡,那可是她的亲弟弟啊。
朱瞻基无法理解母亲的脑回路,是舅舅找死,不是他杀的,怪他作甚!
张克俭也是胆子大,在瓦剌那边杀人放火的,各种敛财搞事。
人家没有立即宰了他,朱瞻基还挺意外,拿他当人质,这不是搞笑吗?
因为这件事,母子俩闹得不欢而散,朱瞻基和张妍之间渐渐有了点隔阂。
张妍希望儿子低头,承认错误,朱瞻基被频繁训斥,心生抵触。
张妍心气不顺,年纪渐渐大了,导致身体也开始变坏,经常生病传唤太医。
不知是因为痛失弟弟导致的,还是被朱瞻基的态度刺激到了。
张妍有时任性地连药都不喝,莫名其妙地抹眼泪,哭诉自己命苦。
贤太妃和敬太妃二人也劝不住。
慈宁宫的宫人们伺候地越发小心翼翼,生怕被迁怒倒霉。
一慈宁宫有什么风吹草动,宫人们便会及时禀告乾清宫和坤宁宫。
按规矩来说,琳琅作为儿媳妇,是要过来给婆婆侍疾,宽慰一二。
但张妍好似到了更年期,看儿子不顺眼,看儿媳妇也开始不顺眼了。
甚至怀疑儿子突然变了性,开始不听话,是因为琳琅的缘故。
总而言之,白发丛生的张艳开始变得蛮不讲理,看谁都觉得对方不怀好意。
朱瞻基很担心娘仗着生病故意磋磨琳琅,索性让琳琅称病,不用去慈宁宫请安。
两位太妃搬去慈宁宫陪着张妍说话解闷,淑妃和康嫔每日过去给太后侍疾尽孝。
张妍精神状态好点,琳琅才会带着孩子们去慈宁宫看望。
有祁曜祁昱蓁蓁和玥玥他们在侧陪着太后,口中“祖母”地亲热唤着。
张妍脾气收敛点,脸上的笑意也多了。
孙辈儿乖巧孝顺,张妍失落不忿的心情得以缓解,没有像个神经病一样对着琳琅阴阳怪气,抱怨儿子又开始责备儿媳。
朱祁曜来的次数稍微要少点,他五岁便跟着翰林院的大学士开蒙读书。
每日都有固定的功课,他聪慧,学习方面从不让人操心。
随着朱祁曜渐渐长大,朱瞻基便任命杨士奇和于谦教导太子。
册封为英王的朱祁昱晚一年开蒙,性子没有兄长沉稳,稍显活泼。
这俩兄弟天资聪颖,天生是学习的苗子,无需鞭策,学的又好又快。
文治武功,都很出色。
即使老成持重的杨士奇都不禁发出感慨:“太子和英王大有可为,比当初进学的太孙强太多了。”
被内涵不如儿子的朱瞻基也不生气,还有点小得意,毕竟是他和琳琅的孩子。
相较于两个儿子学习过程各种卷,卷得其他宗室子压力山大。
反倒是两个公主的学业相对宽松。
朱宜蓁是姐姐,温柔敦厚,一直都很听话,一派金枝玉叶的端庄仪态。
朱宜玥性格有点小霸道,还是个撒娇精,想要什么东西,在娘和哥哥那里拿不到,就使劲地冲爹和祖母撒娇。
她模样长得精致甜美,跟瓷娃娃一样讨喜,声音又甜又软萌,一撒娇一个准儿。
尤其是朱瞻基,在幼女跟前简直成了女儿奴,要啥给啥,毫无原则可言。
因明朝公主都有公主府,玥儿和蓁蓁的公主府提前建造,富丽堂皇。
两座公主的府邸挨得很近,以后姐妹俩相继出嫁,还能经常串门儿唠嗑。
太子朱祁曜十六岁时,太后张妍因病去世,琳琅亲自操持了婆婆的丧仪。
张艳临终前和儿子解开了心结,离开时子孙都在,面带微笑,也没有太多遗憾。
随着太后的离世,怀安公主朱宜臻选驸马的事自然而然地提上了日程。
淑妃为了女儿有个如意郎君,没少带着闺女来坤宁宫请安,请皇后掌眼。
明朝公主选择驸马条件有限,因为朱元璋从自己的出身考虑,列了严格的规定。
公主驸马只能从平民之中择选,被选中的人家不能出仕为官。
更为严苛的是,驸马的近亲也不能当官,如果有当官的,必须提前退休。
在这样的条件限制之下,谁家有上进心的好儿郎愿意当驸马?
除非资质平平,只想过富贵日子的那类,一般不会多么出彩。
驸马明令禁止不能纳妾,这是好事,但和公主成亲之后,不能住在一起。
驸马想要同房还得通报女官,用银钱打点一二,不然很难进公主府见公主。
琳琅觉得这种选驸马的制度也太奇葩了,公主嫁平民,还不能当官夫人。
驸马只能依附公主,多少有点没出息。
不得不说,朱元璋的疑心病也太重了点,这是多担心外戚干政啊!
面对淑妃的愁绪,合心意的女婿不好找,琳琅能够理解。
她略略沉吟,意味深长道:“你急什么,孩子还小,晚两年再考虑选驸马也不迟,皇帝的女儿不愁嫁。”
焦红玉似懂非懂,不解其意,但对于皇后说的话也不敢质疑,喏喏称是。
琳琅没有留焦红玉坐下继续吃茶,吩咐燕语将对方送出了坤宁宫。
她整理了仪装,转而去了乾清宫,朱瞻基这些年勤勉国事,面孔苍老了许多。
虽然没有继续服用丹药,但朱瞻基的体质肉眼可见地变差了。
每次琳琅与朱瞻基同房,都是春梦无痕,她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琳琅暗自给朱瞻基算了算天命,对方的大限也就这两年了。
虽然延长了寿命,但到底不长寿。
“大郎,喝点甜汤吧。”
琳琅挥手示退近身侍候的宫人刘桂,将一盏银耳甜汤递了过去。
朱瞻基看到琳琅来了,看折子时严肃的面容逐渐柔和,端起甜汤喝了几口,不由提起蓁蓁的婚事。
长子和次子婚事已定,长女的驸马也该择选,至于幼女玥玥,朱瞻基还舍不得。
“琳琅,听说淑妃今儿个去了你那里小坐,蓁蓁的驸马人选,你可有人选?”
琳琅摇了摇头,顺势坐下,语气微妙带着几分不满:“蓁蓁是个好孩子,被淑妃教导的温婉知理,一般的儿郎配不得她。”
“驸马择选的门槛也太窄了 吧。”
朱瞻基微微正色:“哎,那也是曾祖爷爷立下的规定,驸马确实不太好选。”
琳琅想到后妃殉葬制度,若有所思地说:“大郎,你不觉得曾祖立下的好多规矩过于迂腐了吗?且不说公主嫁平民,皇子选民女,人殉这条就有点不近情理了。”
朱瞻基微微一怔,表情略带纠结,对视着琳琅的眼睛,沉默着没有说话。
他确实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到底是长辈立下的规矩,没有触及到自己的利益。
他如果提出废除,大臣们会上奏说是。
对于朱瞻基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果我不是皇后,只是一名寻常妃嫔,你死了,是不是也要跟着你殉葬?”
琳琅见朱瞻基也没有接话,眼里掩饰不住的失望,直接开口问他。
朱瞻基握住琳琅的手,有点哭笑不得。
“你说这种傻瓜作甚?你不是寻常妃嫔,你是皇后,未来太后,谁敢要你殉葬啊?信不信你儿子都要大发雷霆!”
琳琅不依不饶,赌气一般地执拗,
“如果我不是皇后,只是妃子呢?”
朱瞻基被问噎住了,不答反问,神色认真:“我如果走了,你下来陪我,不好吗?”
琳琅狠狠白了朱瞻基一眼,毫不犹豫地说:“不好,我还没活够!”
朱瞻基心底难免失落,如果可以,他情愿听假话,至少心里舒坦一点。
谁不希望心爱的人生死相随。
这个话题不尴不尬地结束,琳琅也明白朱瞻基的意思,他没打算废除人殉制度。
也许在朱瞻基的眼里,妃嫔殉葬是她们的福分,作为天子,他值得活人殉葬。
朱棣开的先例,儿孙都觉得没问题。
琳琅暗自撇嘴,她一点儿也看不惯。
既然劝不通,琳琅便给朱瞻基来了一个摄魂术,驾崩前留下口谕乃至遗诏,废除妃嫔殉葬的制度。
至于公主选驸马的奇葩制度,琳琅也有想法,就留给儿子来废除。
这事不操之过急,公主从不愁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