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残垣断壁中，挣扎着一个落满灰尘与血污的身影。
路西法没有死——暂时的。
尸山员工的生命力很强。
当然，不是指个体的皮糙肉厚，而是EGo赋予他们的特性。
就算被腰斩，他们也可以拖着自己的内脏，在地上爬行半个多小时。
但这并不是说明他们会像僵尸那样无法死去，EGo仅仅是拉长了走向死亡的过程，而非赋予他们不死不灭的能力。
不过，只要在垂死挣扎的过程中吞吃血肉，伤势就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减轻，从而挣扎得更久。
可此处除了灰尘就是破墙，没有半块尸体。
就算有，路西法也不会去吃。
他不打算苟活下去了。
熟识的同事相继死去，培训部也只余他一个——那个讲话结巴的二组员工，在前往控制部的路上被大坏狼给撕碎。
主管与部长也不再朝他下达指令。
显而易见，他的职责已经结束了。
想到此处，路西法突然放松了下来，没走几步，就又重重地栽回地上。
他头疼欲裂，脑海混沌一片，记忆片段似回马灯那般凌乱地闪过，耳边似有千万只蜜飞过，嘈杂的嗡鸣声让他连闭目养神都做不到。
他这回摔得很重，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半天爬不起来。
他的肺部被捅破了，每吐出一口气，嘴角就会涌出不少血沫。
行吧…就这样死掉…
窒息感令路西法的意识变得模糊，一开始还酸痛不已的四肢现在都麻木不已，好像它们已经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可喜可贺的是，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可以得到一次比三个小时要长许多倍的深度睡眠，可以不以梦为媒介与米迦勒见面——那家伙当初被他当成疯言疯语的“预言”如今倒是成了真。
该死的…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说点好的。
算了，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他很快可以从这该死的地狱解脱了……
“…？”
路西法猛地睁开眼睛，吃力地用双手撑起身子，望向旁边大门变形损坏的收容单元。
就在那间收容单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低声呼唤他。
他本不想搭理，可他的潜意识告诉他：
那里有彻底解决白夜的办法。
“妈的…老子就加这一次班…”
那直觉强烈到令人难以忽视的地步，他呸出喉咙里的血沫，骂骂咧咧地扶墙站起，踉踉跄跄地、几乎是一头栽进了那散发着光芒的收容单元。
“我草…你怎么在这儿…”
待眼睛适应了炫目的光芒，他第一眼就是那熟悉的骨头。
一罪与百善？它能做什么？
看着这个被主管用来锻炼新员工的ZAYIN级异想体，他实在想不出来对方身上能藏什么足以与白夜匹敌的绝招。
并不由得怀疑起了自己的直觉。
这怕不是自己死前最后的幻想。
一罪与百善在半空中缓慢浮动着，古老的圣歌从它“口中”吟诵而出，驱散了路西法脑中的杂念。
他凝望着它黑洞洞的眼眶，一段陌生的记忆忽的于他脑海中浮现。
“赎罪…”
路西法恍惚了一瞬，半跪在地上，逐渐回想起了本该湮灭于循环之中的记忆。
白夜…原来已经出逃过一次了吗？
在主管的指挥下，那看似不可一世的伪神被职员们成功镇压。
他曾被白夜惑进收容单元，成为了第十二名使徒，也就是那怪物口中所谓的“卖主的叛徒”。
他妈的…那真是飞来横祸。
可他现在已无力思考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这段记忆。
他撑不了太久，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完成对白夜的镇压——借助一罪与百善的力量。
说来也怪，一看到一罪与百善，他的脑内立马就凭空出现了向其求助的方法，尽管他从未通过任何途径了解过此事。
他也同样知晓了“赎罪”需要付出何种代价——不过是自己的性命。
路西法果断摘下了耳上完全损坏的“圣器”，捧着这枚不伦不类的十字架，向高高在上的异想体低下了头。
用一条不值钱的性命来换取同事们的解脱，乃至整片设施的暂时安宁。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不错的买卖。
好吧，这该是他最后一次履行职务了——镇压异想体。
“傲慢而又全能的神祗啊…请聆听来自信徒的忏悔与祈祷…”
他如同虔诚的信徒那般，做起了自己曾经最擅长，也最讨厌的事情。
戴着荆棘头冠的头骨俯视着这位不怎么真诚的赎罪者，却也照例将温暖的光辉洒在他身上。
路西法断断续续地诵念着悼词，直到他被鲜血堵住喉咙，呛咳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为止。
*
圣洁的光辉照耀了设施的每一片区域，灼烧着伪神的羽翼。
白夜发出不甘的刺耳尖啸，于耀眼的圣光中消亡，祂忠诚的使徒们也毫不犹豫地将武器对准自身，不消片刻，就一同随祂而去。
至此，除开生命顽强的异想体，设施内再无活物存在。
多数Sephirah与掀起叛乱者在研发部内达成了一致。
照耀都市四天四夜的光之树蓦然熄灭，与设施内无异的黑暗刹那间席卷了都市。
Sephirah们暂时陷入沉眠，蓝发秘书用那不完整的光，于设施废墟之上埋下新的种子。
或许三天之后，就将有新的牢笼再度诞生，将无数不得解脱的灵魂再次囚禁。
而被蒙在鼓里、稀里糊涂为光之种付出生命、饱受无尽循环之苦而不自知的员工们。
他们未曾在Sephirah与秘书的协商中被提及，也未曾亲眼见证那以他们为养料的光之种的迸发。
他们的死，真的有意义吗？
哪怕是公司的创始人，也无法给出绝对客观的答案。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