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响彻黑石壁垒所有刺客玩家脑海的系统提示,像是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哗然。
“瞬影神石?新的进阶职业?速之刺客?”
“天!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快!去中央广场!晓神立下的神石就在那里!”
城墙上,壁垒内,所有角落里,凡是职业为刺客的玩家,在这一刻都疯了。
他们丢下了手中的任务,放弃了正在进行的厮杀,双眼放光,用尽毕生最快的速度,朝着城墙外的中央空地冲去。
那可是神只亲自赐下的机缘!
是凌驾于现有职业体系之上的全新道路!
龙战于野看着眼前这狂热的一幕,心中只剩下苦笑。
他怎么就不是刺客呢。
再次看向那个引发了这一切的男人,对方却只是百无聊赖地看着那些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刺客玩家。
晓的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神色,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按照会长的说法,神明行走于世,需要信徒。
与其等着别人来膜拜,不如主动给出好处,让他们明白,信仰谁,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眼看第一批刺客玩家已经冲到了神石百米之内,晓的身影微微一晃,便在原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来时无声,去时无息。
只留下一座冰冷的石碑,和数千名即将为之疯狂的玩家。
……
炎国,南疆,迷雾之城。
这座以常年被雾气笼罩而闻名的旅游城市,此刻却安静得可怕。
街道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店铺紧闭,只有灰白色的浓雾在城市中无声地流淌。
这不是普通的雾。
城外,数千名玩家组成的防线将城市团团围住,却不敢踏入分毫。
“不行,净化术完全没用!”
“我的生命礼赞也失效了,那些雾气根本不是负面状态,它在同化生命!”
一个牧师玩家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满是挫败。
就在刚刚,一个试图冲出城市的玩家,在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便化作了一尊失去所有生命体征的灰色雕像。
城内的人出不来,城外的人不敢进。
这场诡异的石化病,已经将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活死人墓。
镜的身影,在距离防线不远的一处山坡上悄然浮现。
她没有理会那些焦头烂额的玩家,只是静静地望着那座被灰色浓雾笼罩的城市。
双眸中,无数细小的镜面一闪而过。
在她的视角里,整个世界的景象都发生了改变。
现实的物质被剥离,只剩下最底层的法则在流动。
那座城市不再是一片钢筋水泥的森林,而是一个巨大的灰色蛛网。
无形的灰色丝线从浓雾中蔓延出来,缠绕在城中每一个沉睡的生命体上,缓慢而坚定地抽取着他们的生命本源。
这不是瘟疫,也不是诅咒。
而是一种更高明的,近乎于规则层面的掠夺。
“找到了。”
镜轻声自语。
她的视线穿透了层层叠叠的建筑与空间,精准地锁定在了城市中心,一座最高的观光塔塔顶。
那里,是所有灰色丝线的汇聚之地。
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盘膝坐在塔尖,仿佛一个正在垂钓的渔夫,而整座城市的生命都是他钓竿下的鱼。
镜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无数细小的光点从她身上逸散,融入了风中。
下一刻,在那座观光塔的塔顶,渔夫的身后,无数光点悄然汇聚,重新构成了镜的身形。
她轻而易举的破开了全部禁制,甚至没有惊动那正在进行的掠夺仪式。
观光塔顶,那个盘膝而坐的人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并非用眼睛去看,也非用耳朵去听,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感应。
身后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空间,多出了一抹不该存在的真实。
他缓缓转过身,斗篷下的脸笼罩在阴影中,只有一双灰蒙蒙的眼睛亮着,像是两块失去光泽的鹅卵石。
“不请自来的客人,通常不会有好下场。”
他看到了镜。
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女孩,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一片落叶。
他无法从她身上感应到任何法则的波动,也无法探知她的深浅,她就像一个绝对的无。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异常。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灰袍人身上散开,他脚下的塔顶,周围的空气,乃至于光线,都开始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石质化。
这是他的权柄,名为【寂静石化】。
凡是被他注视之物,都将被剥夺生命的活力,最终化为永恒的死寂岩石。
石化的波纹蔓延到镜的脚下,顺着她的身体向上攀爬。
她的裙摆,腰肢,乃至白皙的脖颈与脸颊,都在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死寂的灰色,变成了一尊栩栩如生的精美雕像。
灰袍人看着自己的杰作,那双灰蒙蒙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困惑。
太简单了。
他甚至没感觉到任何反抗。
就在他准备转过身,继续自己的掠夺仪式时,一声清脆的裂响在他耳边响起。
咔嚓。
那尊完美的石像,眉心处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般瞬间遍布全身。
砰!
石像没有化为碎石,而是崩解成了亿万片细小的镜面碎片,每一片碎片里,都倒映着灰袍人那张错愕的脸。
这些碎片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然后缓缓消散,化为虚无。
镜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原地,毫发无损。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眉心。
“你的世界,太小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灰袍人猛然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位于观光塔的塔顶。
天空、大地、城市,全都消失不见。
他身处于一个由无数面巨大棱镜构成的无垠空间里。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每一面棱镜都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身影,成千上万,无穷无尽。
【万花镜域】。
“幻术?”灰袍人发出不屑的冷哼,“雕虫小技。”
他催动自己的石化权柄,试图将这个虚假的世界一同化为岩石。
然而,当他的力量触碰到那些棱镜时,却被忠实地反射了回来,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他的左手手臂在瞬间变得僵硬,化作了灰败的岩石。
灰袍人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慌,尝试切断自己的力量,却发现那些棱镜仿佛拥有了生命,主动汲取着他的神力,然后再加倍奉还。
他看到,在每一个镜面中的自己身上,都开始蔓延出那些他亲手制造的灰色丝线。
只不过这一次,丝线的另一头不再是城市里的沉睡者,而是他自己。
镜中的他,正在掠夺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