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南城门下,李恽让师爷叫门。
师爷又摆出了冀州牧的师爷派头,来到巨鹿郡一个下属郡,还不乖乖听话。
师爷昂着脑袋,鼻孔朝天,用冀州牧府特有的\"上级训话腔\"喊道:\"城上的人听着!冀州牧李大人驾到,速开城门!耽误了大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守将抠了抠耳朵,一脸茫然:\"冀州牧?哪个冀州牧?\"
师爷气得胡子直翘:\"放肆!普天之下还有第二个冀州牧?我家大人李恽,奉朝廷之命讨逆!\"
守将\"哦\"了一声,慢悠悠道:\"原来是李大人啊……稍等,容我禀报窦太守。\"
师爷:\"???\"(内心:这剧本不对啊!往常报出李恽名号,郡县官员不都是屁滚尿流来迎吗?)
邓晨倚着城墙垛口,又咬下一颗糖葫芦,山楂的酸甜在舌尖绽开。他故意把竹签晃了晃,糖渣子簌簌落在李恽的鎏金马鞍上。\"李大人这鞍子不错啊,\"他咂咂嘴,\"去年邯郸大旱,百姓啃树皮的时候,大人倒是有闲钱打新马具。\"
窦融闻言眼皮一跳,悄悄往旁边挪了半步。这位巨鹿太守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放邓晨进城。现在倒好,自己就像被架在火堆上的烤全羊,两面受热。
\"窦太守!\"李恽突然调转矛头,\"你身为朝廷命官,却与这等诽谤上官的狂徒为伍?\"他特意提高声调,让城上守军都能听见,\"莫非也想学他造反?\"
邓晨不慌不忙从袖中掏出一本蓝皮册子,封面上《冀州牧李公惠政录》几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李恽刚露出得意神色,就听邓晨翻开念道:
\"地皇元年三月初七,李大人'借'常山王氏良田百亩建避暑山庄——借条是用王家幼子的血写的。\"
\"地皇二年腊月,李大人在灾民粥棚前发表'何不食肉糜'演说——当天粥里掺了观音土。\"
每念一条,城上百姓的嘘声就高一分。有个书生突然举起同样的册子大喊:\"我这本更全!后边还记着他小妾的胭脂钱是从育婴堂克扣的!\"
卖豆腐的孙老汉突然从人群里挤出来,颤巍巍举起个破陶罐:\"李恽!认得这个吗?去年你说要修漳河堤,强征了我家三代传家的青瓷瓮!\"罐子在空中划出弧线,\"咣当\"砸在李恽脚前,飞溅的碎片吓得他的坐骑人立而起。
师爷刚要呵斥,不知谁喊了句\"看!他腰间玉佩是赈灾银打的!\"顿时引发连锁反应。卖肉的张屠户抡起半扇猪排骨,绣坊的娘子军们集体掏出绣花针,连三岁娃娃都抓起地上的马粪——李恽的五千精兵此刻活像进了马蜂窝的狗熊,抱着头左支右绌。
窦融的额头沁出细密汗珠。他瞥见自己的主簿正在城下悄悄清点行李,而守城将领则把佩刀往邓晨方向挪了半寸。这微妙的站位变化让他如坐针毡。
\"窦兄,\"邓晨忽然凑过来耳语,\"听说李大人上月给令郎送了套《论语》?\"见窦融变色,他轻笑着指向城外:\"那车队最后三辆车,装的可都是你这些年'孝敬'李大人的账本。\"
窦融的手猛地攥紧城墙砖。他终于明白为何邓晨能在三天内说动全城百姓——这疯子竟把整个冀州官场的黑料都挖出来了!
\"尔等刁民!\"李恽突然拔剑指天,\"本官手持朝廷敕令!\"他从怀中掏出一道黄绢,却听\"嗖\"的一声,卖糖人的老赵头吹出个糖箭,精准黏在圣旨上。
\"大人小心!\"师爷刚扑上去抢救,又被一桶馊豆浆浇了个透。李恽此刻活像掉进染缸的锦鸡,紫袍上糊着蛋清菜叶,玉冠歪到耳边,哪还有半点封疆大吏的威风?
\"撤!快撤!\"他终于崩溃大喊,却在调转马头时被自己披风绊倒,当着三军面摔了个狗啃泥。更绝的是,他倒地时怀里哗啦啦掉出一堆地契,正好被风吹到百姓脚边。
望着李恽狼狈逃窜的背影,邓晨把最后一颗糖葫芦塞进窦融手里:\"窦兄尝尝?山楂是城外灾民种的,糖霜是用抄没的赃银买的。\"
窦融盯着糖葫芦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对校尉下令:\"传令!巨鹿全境缉拿贪官李恽!\"说完狠狠咬下一颗山楂,酸得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城下百姓的欢呼声中,没人注意到邓晨悄悄收起袖中的小本本——那上面写着《窦太守受贿录》五个小字。
窦融原本还在犹豫,突然听见身后百姓齐声高喊:\"窦太守!您要是包庇李恽,我们就去洛阳告御状!\"
邓晨适时递上一杯热茶:\"窦兄,民意不可违啊……\"
窦融看着城下义愤填膺的百姓,再瞅瞅自己三千士兵(其中一半正偷偷往李恽方向扔石子),长叹一声:\"李大人,对不住了——\"他猛地挥手,”守将听令!”
“末将在!”
“打开城门,方便邓太守兵马出城追击!”窦融老狐狸转身面向百姓说:“邓太守能征善战,适合追击敌人,定会为大家要了李恽的狗命;老夫还要负责守城,守护百姓的安危,实在不敢懈怠。”
邓晨无奈,指着窦融的鼻子,点了三点:“行,窦融你小子,我记住你了!”
李恽的军队撤出巨鹿城后,没有直接往西南回邯郸,反而一路向西绕行。师爷骑着一匹瘦马,颠得屁股生疼,终于忍不住问道:\"大人,咱们不回邯郸吗?\"
李恽捋了捋胡须,露出一副\"你这种凡人岂能懂我\"的表情:\"你懂什么?你以为我怕了他们?\"
师爷立刻点头如捣蒜:\"大人神机妙算,属下愚钝,还请大人指点!\"
李恽得意一笑:\"刚才我们五千兵攻城,窦融和邓晨必定联手抵抗,但现在我们'撤军',他们俩就会松懈,各自散去。邓晨回常山必然往西走,我们只需在他必经之路埋伏,以五千对一千,再加上出其不意,他邓晨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