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赛以东约三十公里处,一片人迹罕至的沿海松林。
清晨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冠,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李翊将佐伊小心地安置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这里相对干燥,也便于隐蔽观察。
佐伊的脸色因失血和疼痛而显得苍白,看着李翊熟练地清理着周围痕迹,设置简易的预警装置,心中对这个年轻搭档的评估再次拔高。
李翊的野外生存技能、冷静的判断力以及那种与年龄不符的杀伐果断,都远超她在暗黑世界里认识的任何一个人……不不不,好像只有年轻时候的米哈伊尔跟他差不多。
“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法国,”佐伊靠在岩石上,声音有些虚弱。
李翊检查了一下佐伊小腿的伤口,纱布已被渗出的鲜血染红。“我知道。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弄清楚几件事。”他抬起头,目光炯炯,“第一,码头那些伏击我们的人,到底是谁?我觉得不是dGSI的人,他们更倾向于包围和谈判,不是那种……雇佣兵式杀人灭口的作风。如果他们只是为了杀人,在我们从集装箱到码头的那几十步的距离,十个我们也都已经死了。”
李翊射击水平很高,不是狙击手那样精准的射击,而是精确射手那种对目标的极致预判,所以他现在回想起来,立刻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正常。
“你怀疑是普罗米修斯?”佐伊立刻反应过来。
“我想应该是他们,目的是为了我们身上的东西……或许不是数据。”李翊点头,手不由自主摸了一下口袋,触摸到里面那把钥匙的坚硬。“第二,那批警察出现的时机太巧了,而且没有经过警告谈判,就与追击我们的人对火……”
佐伊沉吟道:“有没有可能那说明法国内部也有势力不想我们落在普罗米修斯手里。可能是dGSE(法国对外安全总局),他们和dGSI(对内安全总局)向来有龃龉。”
李翊不熟悉dGSE,没有对佐伊的分析作出表示,“第三,是关于黑匣子和这把钥匙。”他拿出那把从牧羊人身上得到的奇特钥匙,“牧羊人是普罗米修斯的人,他随身携带这把钥匙,说明它极其重要。佐伊,你对黑匣子的了解到底有多少?”
佐伊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忆:“传闻很多,大多来自冷战末期东欧情报机构崩溃时的混乱。据说是一个由几个大国情报机构叛逃者共同建立的保险库,里面存放着他们各自带出来的最高机密,涉及政治阴谋、军事部署、尖端技术,甚至是一些足以颠覆政权的丑闻。目的是为了自保,或者……在必要时作为交易的筹码。传说钥匙有三把,分散在不同的人手中。牧羊人拥有其中一把,这本身就意味着普罗米修斯计划与这个黑匣子有着极深的关联。”
她看着李翊:“这把钥匙现在成了烫手山芋,但也可能是我们扭转局面的关键。维尔福庄园的数据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世界上没有人傻乎乎地只是一个洗钱渠道,丧失了一个并不会伤筋动骨。如果我没有猜错,这把钥匙才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以此类推,牧羊人似乎与普普罗米修斯计划并不是一条心,我甚至怀疑牧羊人也是打入普罗米修斯内部的间谍。”
“三面间谍?”李翊有些吃惊。
佐伊撇撇嘴,“很稀奇吗?我记得你们c国历史上,有一个人是六面间谍。”
李翊晓得她说的那个人是谁,那是一个在特殊环境里诞生的一个极为传奇的人物,其复杂经历是不可复制的,也因此成了绝唱。
李翊将钥匙小心收好:“我们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必须更加小心。”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你在这里休息,我去弄点水和食物,顺便探探路。”
佐伊想反对,但腿上的剧痛让她无法动弹,只能点头同意:“小心点。”
李翊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密林深处,动作轻盈迅捷,充分利用地形和植被掩护。
他找到了一处干净的溪流,用随身的水袋装满了水,并捕捉到一只倒霉的野兔。
在返回的路上,他登上一处制高点,用观察远处的情况。
海岸公路上有警车巡逻,数量不多。更远处,马赛城的方向上空有几架直升机在盘旋。
当他回到藏身点附近时,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太安静了,鸟鸣声都消失了。
他立刻伏低身体,像捕食前的猎豹般缓缓靠近。
在距离岩石凹陷还有几十米时,他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陌生气味,不是佐伊的,也不是森林固有的味道。
他拔出格洛克19,悄无声息地移动到最佳观察点。
只见佐伊依旧靠在岩石上,但她的眼神充满了警惕,身体紧绷。
而在她对面,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风衣、戴着眼镜、看起来像是个普通远足者的中年男人。
男人手里没有武器,脸上带着一丝温和却又让人看不透的笑容。
“佐伊女士,你的警惕性很高,这很好。”男人的英语带着轻微的北欧口音,“但我建议你不要试图呼救或者反抗,这附近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李翊没有立刻现身,他仔细观察着周围,果然在另外两个方向发现了隐几个隐隐约约的人影,占据了有利位置,封锁了所有逃跑路线。
“你们是谁?”佐伊冷静地问,“dGSI?dGSE?还是普罗米修斯的走狗?”
风衣男人笑了笑:“我们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对你和你的年轻同伴,以及你们带走的东西很感兴趣。我们可以提供医疗救助,安全的通道,还有一笔可观的报酬,只要你们愿意合作。”
“合作?像牧羊人那样?”佐伊讥讽道。
男人的笑容不变:“牧羊人……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也得到了相应的结局。我们不同,我们更注重长期的投资。”
海风突然强劲起来,吹得中年人的风衣咧咧作响。
就在这时,李翊动了。
他没有攻击风衣男人,而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侧翼一个埋伏者的身后。
对方显然没有觉察到异样,直到李翊扑上来才有所惊觉,李翊的手刀已经精准地砍在他的颈侧,那人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
几乎同时,李翊手中的格洛克19喷出火舌。
“砰……砰……”
两声急促的枪响,子弹擦过风衣男人的身体,打中了他身前和身后地面的岩石,溅起的碎石逼得他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佐伊见状,强忍疼痛,翻身滚入旁边的灌木丛。
李翊利用树木作为掩护,快速移动,同时用精准的点射压制另外两个方向的埋伏者。
他的枪法极准,子弹总是打在对方藏身点的边缘,迫使对方无法露头瞄准。
“停火。”风衣男人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恼怒和意外,“我们不是来交战的。”
李翊躲在一棵粗大的松树后,冷冷回应:“那就带着你的人滚。”
风衣男人直立在风中,风衣将他的身体紧紧包裹起来,“年轻人,冲动解决不了问题。你们已经被多方势力盯上,没有我们的帮助,很难活着离开法国,请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你的提议留着给自己吧。”李翊毫不退让,“再不走,下一颗子弹就不会打在地上了。”
风衣男人盯着李翊藏身的方向看了几秒,似乎内心作了激烈的挣扎。最终,他挥了挥手:“我们走……不过请你们记住,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希望你们已经想清楚了。”
他打了个手势,另外两个方向的埋伏者迅速后撤,并拖走了那个被李翊击晕的同伴。几人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消失在密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李翊没有立刻现身,他保持隐蔽,仔细感知着周围的动静,确认对方真的离开后,才快速来到佐伊藏身的灌木丛。
“你怎么样?”他扶起佐伊,检查她的伤口。刚才的剧烈动作让她的腿伤再次崩裂,鲜血染红了临时包扎的纱布。
“还死不了。”佐伊喘着气,脸色更白了,“这些是什么人?”
“不知道,但感觉很不好。”李翊皱眉,“好在他们暂时不想要我们的命,也许这是这几天来最好的消息了。”
他佐伊重新包扎好伤口,然后背起她:“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立刻转移。”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李翊眼角的余光瞥见刚才风衣男人站立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反光的东西。
他走过去捡起来,是一个拇指大小的金属U盘,上面没有任何标识。
“他留下的?”佐伊问。
李翊点点头,将U盘收好:“也许是诱饵,也许是真的想告诉我们什么。等安全了再研究,现在……逃命要紧。”
他背着佐伊,向着与海岸线相反的、更深的山区走去。
伊拉克西部沙漠,美军空袭过后。
隐藏在雅丹地貌深处的共和国卫队基地遭受了重创。上层结构多处塌陷,通道内弥漫着硝烟和灰尘,电力系统时断时续,应急灯投下惨淡的光晕。
回声在崩塌的通道中艰难穿行,躲避着掉落的碎石,偶尔遇到的惊慌失措的士兵。
那地下空间里不稳定的幽蓝光芒和圣象雇佣兵仓皇逃离的景象,如同噩梦般萦绕在他脑海。
“火种”?那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他凭借记忆和方向感,朝着之前潜入的指挥中心方向摸去。那里可能有通往其他出口的通道,或者至少能获取一些信息。
当他接近指挥中心时,发现这里的混乱程度远超想象。军官们正在匆忙销毁文件,搬运重要的设备,显然准备放弃这个基地。
回声躲在一个角落,偷听着他们的对话。
“联系上信使了吗?”
“通讯被干扰,断断续续……他说……火种已激活,无法安全转移……建议……启动净化程序……”
“该死……净化意味着彻底摧毁这里,我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撤出来。”
“这是命令,为了更大的目标,必要的牺牲是可以接受的,请立刻执行。”
回声心中巨震,没有任何犹豫,转身朝着另一个出口的方向狂奔。
那是他之前侦察时留意到的一条备用通风管道,似乎通向山体另一侧。
通道内不断传来爆炸声,显然是净化程序已经开始执行,有人在系统性破坏关键支撑结构和重要设施。
回声拼尽全力,在摇晃和崩塌的通道中奔跑。终于,他找到了那个通风管道的入口,格栅已经被震松。他用力掰开格栅,钻了进去。
管道内满是灰尘和蛛网,他只能匍匐前进。身后,基地深处传来连绵不绝的、更加剧烈的爆炸声,整个山体都在震颤。
不知道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他用尽最后力气撞开出口的遮挡物,滚落在一片沙地上。
刺眼的阳光让他一时睁不开眼。他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回头望去,只见原本隐藏基地的山体多处塌陷,浓烟和尘土从裂缝中涌出,如同一个垂死的巨人。内部的爆炸声还在继续,这个曾经神秘的据点正在走向彻底的毁灭。
回声不敢停留,挣扎着爬起来,辨别了一下方向,朝着与锚点、红土蝎他们约定的备用汇合点蹒跚走去。
马岛塔那那利佛,李家豪宅书房里,李安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渐渐沥沥的雨丝。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特别是李翊的失踪,让他原本平静的情绪有了巨大的波动。
“上楼睡一会吧,医生不是让你多休息,少操心么?”身后传来黄薇的嗔怪。
李安然暗暗叹气,随即露出微笑,这才转身,“大白天的睡不着……我们去喝杯茶吧,顺便说说你收购英伟达和Amd股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