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梅说:“有机会上去看看,有可能寻得黄药师妻子冯衡留下的脚印,和她睡的寒冰床。”
“那就要看顾总的开发力度。”明月说。
顾盼梅知道明月聪明,从她玩笑中就能猜出她有开发桃花山旅游资源的意图。
顾盼梅沿着水库边的青石台阶缓步而上,秋日的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落,为桃花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她时而驻足远眺,时而俯身细观,目光既带着游人的欣赏,也带着投资者的审慎。
“这里的自然风光确实得天独厚,”顾盼梅对身旁的明月和徐知微说道,声音里带着投资者特有的敏锐,“山水相依,四季分明。春可赏花,夏可避暑,秋可观叶,冬可赏雪……只是基础设施还需要提升。”她指了指有些斑驳的指示牌和略显狭窄的步道。
徐知微立刻拿出平板电脑记录着:“顾总说得是。我们县已经规划了生态步道扩建项目,正在招标。”
越往山上走,香火气息渐渐浓郁。一座古朴的庵堂出现在苍松翠柏之间,匾额上写着“桃花庵”三个大字。庵前一位年长的师太正在清扫落叶,动作从容平静。
顾盼梅缓步上前,合十行礼:“师太您好。”
师太抬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祥和宁静的脸。她回礼道:“施主是来进香的吗?”
“既是进香,也是寻缘。”顾盼梅微笑道,目光落在庵堂门前的一副对联上——佛门常开有缘人,苦海渡尽无涯客。
师太放下扫帚,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见是明月陪伴而来的,就对明月说:“萧施主已经好多日子没到庵里来了,想必今日难得清闲,陪远道贵客来小庵一叙,”明月双手合十,点头称是。
普济师太又对顾盼梅说:“施主此言颇有禅意。”
顾盼梅等人到庵里拜过观音,又向功德箱里投了些钱,随普济师太来到禅房。
禅房不大,却十分洁净。众人落座后,小尼姑奉上清茶。顾盼梅轻啜一口,只觉茶香清冽,带着山间特有的清气。
“不知师太在此修行多少年了?”顾盼梅问道。
“屈指算来,已六十寒暑。”普济师太平静地回答,“施主似乎不是寻常游客。”
明月正要介绍,顾盼梅轻轻摆手:“不过是尘世中一个奔波劳碌之人罢了。今日重游故地,感触良多。”
师太微微一笑:“山河未改,人心易变。施主眼中所见,与一年前可相同?”
顾盼梅沉吟片刻:“山水依旧,心境已非。曾经只见桃花山冬日之美白雪皑皑,如今在皑皑白雪下却结出硕果,也真是奇妙;曾经只顾眼前之景,如今却思长久之计。”
“哦?”师太眼中闪过感兴趣的神色,“愿闻其详。”
顾盼梅望向窗外连绵的群山:“桃花山资源丰富,却未能充分发挥其价值。我想做的,不是过度开发,而是让此地之美能被更多人欣赏,同时惠及当地百姓。如同种树,既要花开满枝,也要果实累累。”
普济师太点头:“施主有此心,便是善缘。佛家讲缘起性空,万事万物皆因缘和合而生。开发与保护,游客与居民,看似对立,实则一体。若能以智慧心看待,以慈悲心行事,便是善缘圆满。”
“师太一席话,令人茅塞顿开。”顾盼梅真诚地说,“我们计划中的开发,必定尊重自然本色和本地文化。不知师太可有何建议?”
普济师太缓缓起身,引众人到庵后的一处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桃花山下人家和桃花山水库,山水相依,美不胜收。
“你看这山水,千百年来如此。”师太指向远方,“人来人往,云卷云舒,它自岿然不动。开发与否,它依然是它。重要的是,”她转向顾盼梅,“施主以何心待之。若能以敬畏之心对待自然,以尊重之心对待文化,以平等之心对待众生,便是最好的规划。”
顾盼梅若有所思地点头:“师太说的是。我们常常想着改变世界,却忘了先改变自己。”
离开桃花庵,继续向山上走,顾盼梅的脚步更加坚定。与普济师太的对话,虽然只是说出自己的想法,自己也未必投资开发桃花山,让她更加明确了以后开发旅游资源的理念——不是征服自然,而是与之和谐共处;不是单纯追求利润,而是创造共享价值。
明月一边向上,走,一边介绍桃花山的景点,飞龙台,据说当年白龙就是从这里起飞升天的,老龙涧,是白龙的父亲被上天困住的地方,出云洞,台花坞,等等,也许明月很想为家乡招来一笔投资,所以讲的特别卖力,其实明月口中的景点,还处于原始未开发状态,大多数是一块巨石,一条山润,一个小山洞,顾盼梅听着,看着。
下山的路边,有一棵大树,明月指着大树。说道:“这棵树就是人们常说的梧桐树,相传以前有凤凰落过在上面。”
顾盼梅走上前一看,笑道:“明月,这哪里是什么梧桐树啊。”
“我也知道这不是梧桐树,但有凤凰在上面栖息过,桃花山人祖祖辈辈都说是梧桐树,所以我们也改不了。”
“梧桐树是假的,难怪你家那只凤凰飞走了。”顾盼梅捂嘴一笑,又开始调侃明月。
顾盼梅一句“梧桐树是假的,难怪你家那只凤凰飞走了”,引得明月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也不甘示弱,俏皮地回应道:“顾总这话可不对。凤凰择木而栖,看的是灵气而非种类。这棵树虽不是梧桐,但能引得凤凰驻足,必是有其非凡之处——就像咱们桃花山,看似普通,却能让顾总这样的‘金凤凰’飞来考察。”
顾盼梅被明月的机敏逗乐了:“好个伶牙俐齿的明月!看来我不投资桃花山,都对不起你这番‘凤凰论’了。”
“那顾总可是承认自己是那只飞走的凤凰了?”明月眨眨眼,乘胜追击。明月明知顾盼梅说的是志生,故意这样说。
顾盼梅摇摇头,笑容里带着几分感慨:“我不是凤凰,顶多是只候鸟,已经被这里的温暖人情和山水灵气吸引。”她轻轻拍了拍粗糙的树干,“就像这棵树,叫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承载的故事和人们的寄托。旅游开发也是如此, 真实性有时比historical accuracy(历史准确性)更重要。”
顾盼梅不经意的带出两句英语,明月只听懂一个单词,那就是historical历史这个单词。
徐知微连忙翻译给明月听。
两人说笑间,已沿着蜿蜒的石阶下到半山腰。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出现在眼前,飞檐翘角,梵音袅袅,匾额上书写着“白龙禅寺”四个苍劲大字。听闻有远道的客人到来,住持觉远方丈亲自迎出山门。他身着棕色海青,面容清癯,目光澄澈,颇有超然物外之气度。
“施主远道而来,敝寺蓬荜生辉。”觉远方丈合十行礼,声音平和如水。
顾盼梅恭敬还礼:“打扰方丈清修了。此次再来桃花山,见山水依旧,佛法昌隆,心生欢喜。”
众人随方丈步入寺院。古木参天,香烟缭绕,与山外的喧嚣仿佛两个世界。在大雄宝殿拜过佛祖后,觉远方丈引客至茶室。茶室简朴雅致,推开窗便是苍翠山色。
“听闻施主有意开发桃花山旅游资源?”方丈沏上一壶本地野茶,香气清幽。
顾盼梅微感惊讶:“方丈消息灵通。不过尚在考察阶段,今日得见方丈,正想请教高见。”
觉远方丈缓缓斟茶:“佛法讲缘起,万物互联。开发一事,亦是如此。”他望向窗外连绵群山,“此山此水,历经千年沧桑。白龙传说、凤凰栖梧,乃至敝寺香火,皆是与自然共生之产物。开发若能顺应自然,尊重本源,便是善缘;若强求改变,反倒折损灵性。”
顾盼梅若有所思:“方丈的意思是,开法应如佛法,讲究一个‘自然’?”
“正是。”方丈点头,“譬如溪流,顺势而下方能汇入江海。桃花山之价值,在于其天然去雕饰之美,在于其人文传承之真。过度开发,如同强使溪水逆流,虽或可一时改观,终非长久之计。”
明月忍不住插话:“可是方丈,如果不开发,这么好的资源不是浪费了吗?”
觉远方丈微笑:“施主,老衲并非反对开发,而是主张‘如法开发’。”他转向顾盼梅,“顾施主可知‘无痕山林’之说?开发亦然。道路不必求宽求平,但求与景观和谐;设施不必求奢求华,但求实用简约。最大程度保留山水本貌,让游客体验自然之趣、文化之真,这才是长远之道。”
顾盼梅深以为然:“方丈一席话,令人豁然开朗。我们之前确实过于注重硬件投入,忽略了软性体验。桃花山的魅力不在于人造景观,而在于其自然与人文的独特结合。”
“顾施主悟性非凡。”觉远方丈欣慰道,“佛法讲‘中道’,不偏不倚。开发与保护亦需平衡。譬如寺前那片竹林,每年新生竹笋,我们只取十分之三,既享自然馈赠,又不损其根本。旅游开发何尝不是如此?”
夕阳西下时,顾盼梅一行辞别方丈。走出山门,回首望去,古寺在暮色中更显庄严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