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前,一堆隆起的小小土丘上,开着花,长着草,甚至于,还有一个新筑的鸟巢,一只小鸟正在其中孵卵。
春风,秋雨,鸟飞,鸟返,腐朽,新生,几多轮回。
未来一日,就听咔嚓一声,一张苍白的手从泥土中探出,转而,整个土丘一时崩溃,露出了一个一身褴褛、满脸胡须的怪人,怪人大笑道:“吾已有所悟,总算没有辜负师尊嘱托,今日下山,只待二次游历归来,吾必有所成!”
抖落尘埃,此人旁若无人,大步离去。
在他刚刚走后,一个身影已迫不及待来到了他的入定之处,口中笑道:“我颇喜拾人牙慧,他留下的壳对我却有大用,陶然峰人满为患,每一处都乃必争之地,好在,好在我总算抓住了机会!”
然而,他正准备坐下,却骤然变了脸色,待要回归本来之地,那一处地方早已被他人所占有,却回不去了。
“这厮……好可恶,居然没有真走!”
他愤愤不平,正欲离去,一只迈出去的脚硬生生收了回来,疑惑道:“怎么回事?”
再度坐下,这一次毫无阻拦,顺利得不可思议。
他便以为是对方开了个玩笑,不以为意,很快进入苦修之中。
一堆胡乱堆砌的乱石之前,风过处,便会发出呜呜如哭泣的怪声。
有那么一瞬,怪声突然有了那么一丝变化,便是这几可忽略的一丝变化,已然将乱石堆之前一个苍老身影惊的跳了起来,口中喝道:“是谁动了老夫的千疮百孔?出来!”
周边,一双双目光迅疾看来,并没有看出些许奇怪之处,便以为是这疯老头犯了魔怔,纷纷摇头,不再理他。
苍老身影猛拍了一下脑袋,骂道:“多年苦修,反而大不如前,老夫到底是怎么了?”
一个呼吸间,周边再度安静下来。
陶然峰之前,慕容看着近在眼前却远隔天涯的一座陶然峰,无论如何猜不出对方是如何混进去的,但自己要想进入这座久负盛名的陶然峰,恐怕要多费一番工夫。
添水,煮茶,观书,慕容好整以暇,坐等鱼儿上钩。
同一时间,丹青峰上,那座凝固的棋局之畔,青凌子和许子钰二人依旧深深沉浸在棋局之中,突然间,他们齐齐瞪大了眼睛,分明感受到了一丝变化,却无论如何看不出变化出自哪里,不免愈发焦躁,心中极为难受。
陶然峰下,煮茶声咕嘟作响,慕容头也不抬道:“来了,便坐吧!”
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冷冷看着慕容道:“陶然和钓月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坏规矩,须知道后果!”
“我不在意后果,我只是在交换一个机会,阁下数十年苦修不得进展,我想,这个机会,或许对阁下有用。”
慕容毫不介意对方的态度,轻轻喝了口茶。
“你能有什么机会?不是我小看你,便是弈星子前来,我也不会放在眼里!”
“当日一局,劫成循环,阁下难道不想一观内幕?”慕容淡淡一笑。
那人脸色微变,沉吟了一会,道:“我可以给你一个交换的机会,但,一旦进入陶然禁地,一切都可能发生!”
“那是我的事,愿意,就坐下,喝茶,不要后悔!”
那人还是无法拒绝那种强大诱惑,终究默默坐下,端起慕容送来的一盏茶,小小品了一口。
他还要说话,却被慕容的笑意止住。
他心中冷笑,转而进入漫长的参悟之中。
他没有看到的是,炉火正旺,茶声咕嘟,而对面那个青年,他的身体却在一点点消失,就像融化在了空气之中。
直到他发现一丝不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在何时,已然和那个青年实现换位,坐在了青年原本位置上。
“这小子能被诸峰看好果然不是虚的,这一手偷天换日,果然有趣!”
他此刻不再顾忌,全身心沉浸在慕容留给他的感悟之中,越是琢磨,越是震惊,自觉这么多年固步自封,还是错了。
陶然峰一隅,慕容的身影凭空出现,他看着周边那些看似寻常之物,并不敢贸然动作,要知道,陶然峰上高手众多,牵一发而动全身,那种后果绝对承受不起。
他缓缓坐下,将身体隐藏在身后一座残破神像的阴影中,口中喃喃:“你到底是如何骗过这漫山遍野的高手的呢?一座陶然峰,无尽宝库,而那位神龙不见的明玉子,我这么多年都无缘得见,要想窥见此峰真面,该有多难?”
“只可惜,我们是天生的敌人,否则,我真想处你这位朋友!”
一声叹息,手指拈花,物我两忘。
饮血湖畔,垂钓中的老者闭着眼睛,口中微微叹息道:“犹如神迹一般遁入那座陶然峰,你果然是天选的,只是,前有剑疯子,后有明玉子,二人俱入魔障,一座陶然,一座庞大牢狱,织成天罗地网,谁能破狱而出?画地为牢,以道入魔,贪多务得,渐行渐远,可惜了!”
陶然峰,那座残破的神像面前,一个身影凭空出现,叹道:“你果然还是跟来了,如此说来,那人已然入局,一座陶然峰已然聚积诸峰之精华,掌此沧海者,唯有峰主,我辈根本不在其眼中。”
“你不看好也正常,但前六峰已然被其征服,他的作为已然超越前人。”
慕容看着林忘书,淡淡一笑。
“我很幸运,能入此局,来日飞升,希望,能够在别界与你共饮!”
“一言为定!”
在慕容眼中,林忘书是个有趣的人,也是他能够入眼的一个人物。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在那座陶然峰前,茶摊之畔,入定中的那人突然间睁开了眼睛,有些不能相信,发问道:“怎么可能?就这些?拿这些边角料来糊弄我唐兴,当我好欺负吗?可是我,偏偏还是上当了!”
回想起数年前曾与这小子有过一面之缘,对方人畜无害,态度谦恭,观感极佳,或许在那时,已然被盯上了。
“可恶!出来,和我唐兴决一死战!”
唐兴怒吼着将茶摊劈为灰烬,此刻却是空有一身蛮力,却无处释放。
当年为了进入这座陶然峰,他到底吃了多少辛苦,甚至于不惜牺牲寿元,终于换到一个难得的机会,谁曾想今日却心甘情愿和这后生小子交换,这又能怪谁?
一声怒吼,唐兴口中喷血,气的差点晕倒过去,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我说过,坐下,就不要后悔,你这样的资质,就是再入定百年,也必然徒劳无功,今日成全我,或许对于你,未尝不是机遇,好自为之!”
一个后辈如此向他说话,唐兴羞愤难当,无奈忍气吞声。
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到原处继续入定。
此刻,陶然峰中,有一处秘境中的秘境,核心阵图中,六把如梦似幻的剑光,环绕着核心部位,一个不断变化的晶石,缓缓转动。
就见一个发如雪的人,面如冠玉,唇红齿白,面容如同青年,一头白发则如老者,他就像一个长期跋涉的行者,一直在这座阵图中行走,他走出的每一步都很讲究,既合干支,也和时辰及周天同时而动,每个呼吸间都在变化。
当初,自这座六如剑阵布置完成,他的精气神已然和这座剑阵融为一体,牢牢锁定核心部位那块不断变化的晶石,他每时每刻都在观察着晶石的变化,同时拿捏剑阵,施加压力,牢牢将这块晶石镇压在内。
时移世易,无数盘桓,他已然深深被这枚晶石所震慑,从布阵开始到现在,这枚晶石可以说吸走了他大量的精气神,若非明玉子布置的庞大浑天外阵不断给他输送滋养,他早就被这块晶石吸成了干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