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
李斯文笑着应下:“明日某就让百骑去城东接应,李公子尽管放心。”
送走李存义后,侯杰还在愤愤不平,蹲坐凳上,拳拳砸在石桌上,将其当做刚走不远的李存义:
“这小子摆明了是想坐地起价,假借赔偿赚一笔外快,二郎还跟他客气什么,直接让百骑把茶叶挪走不就行了?”
李斯文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压了压心底火气:
“你以为某不想翻脸?
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李存义不过是河间郡王的白手套,动了他也不碍事,可他背后的李孝恭呢?
李孝恭是军中柱石,陛下还需要他稳住一众前朝老兵。
要是咱们硬来,不仅会得罪李孝恭,还会让其他功臣觉得陛下薄情。
到时候军方联合起来反对科举,咱俩能担待得起么?
再者说,李崇义跟咱们关系不错,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伤了两家和气。
反正仓储费用是朝廷出,又不用咱们掏银子,稳妥点总没错。”
侯杰摸了摸头,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心里的火气渐渐消了。
忽然眼珠子一转,搓着手凑到李斯文身边,压低声音忍不住奸笑:
“那什么...工坊仓库的看守,不如交给某去办?
咱手下还有一顿嗷嗷待哺的酒肉朋友,这些天东奔西跑的找合适地址,没少麻烦他们。
正好借机会让他们吃点皇饷,也能顺带盯着茶叶,省得李存义再耍花样。”
李斯文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他几眼,直到侯杰耷拉下脸,这才忍不住笑了: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不就是给手下兄弟谋福利嘛,人之常情。
事后某和知会李君羡一声,你先挑点人跟着百骑去协助看守。
不过丑话说在前边,若发现偷奸耍滑,监守自盗的,休怪某不讲情面!”
侯杰连忙点头:“放心吧!谁要是敢动歪心思,不用二郎出手,某亲自打断他的贼手!”
...
试院选址初定的消息,很快便传遍长安街头,工匠、建材陆续集结。
开工那天一切从简,虽说不显得大张旗鼓,却也有着一股热闹。
三声铜锣响后,工匠们扛着锄头、拎着木锯涌进工地,夯土的号子声顺着风飘到东市。
不过短短三日,进度却快得喜人。
地基被夯得平整如官道,木梁顺着脚手架向上堆叠 ,试院已有大体框架。
工程有条不紊的进行时,长安城的大街小巷,突然风靡起了有关神鬼轶事的风言风语。
东市的小吃摊前。
随着惊堂木起落,打扮有些寒酸的说书先生一边摇着团扇 ,一边压低声音跟看官们说起:
“列位看官,可曾听说——
最近长安城里头,最热闹的大事,莫过于城东要建那科举试院。
咱大唐重开科举,寒门子弟总算有了出头的盼头。
本是天大的好事儿,可今儿个小老儿要跟您说段新鲜的,这话一出口,保准您脊梁骨冒凉气!
您道是啥新鲜事?
就说那城东要建试院的地界儿。
哎,列位可别觉得那是块风水宝地,依着东市卖糖人的二麻子说,那地儿早年可不是啥好地方!
早年长安闹瘟疫,官府没处安葬那些无人认领的苦主,就往那儿堆。
前段时间砍了一群死刑犯,也往那儿扔,美其名曰‘污地镇邪’,实则就是图省事!
经年累月下来,那地界儿底下埋了多少冤魂,谁也说不清!
“卧槽,真的假的?”
阵阵秋风吹过,几个食客打着寒颤,刚咬了一口的胡饼无声滑落,脸色苍白惶恐而道:
“要是真有邪气,建试院岂不是会冲撞鬼神?到时候考生去考试,会不会出事啊?”
“可不嘛!”
说书先生拍了拍手,讳莫如深的小声而道:
“前儿个天不亮,张老拴便上了山,寻摸着找点野味打打牙祭,正好打那片空地边上过。
结果您猜怎么着?
只听一阵“呜呜咽咽”的声响,跟三四岁的小孩儿哭似的,又细又惨,听得人心里发毛!
张老栓当场吓得扔了柴刀弓箭 ,连滚带爬的往家跑。
却没曾想,到家就发高烧,嘴里还胡话连篇,说 ‘有好多小孩儿正拉我衣角’!
后来家里人请来道士画了符,烧成纸灰和水咽下,才算勉强缓过劲儿来...”
唐朝本就迷信,发誓打赌动不动就上升到天谴,人神共攻之...甚至衍生出那句‘不问苍生问鬼神’。
再加上出事地点近在眼前,张老拴又确有其人。
短短一天时间,谣言像长了翅膀,传遍整个长安。
第二天一早,试院工地冷冷清清的,不见几个人影,本该按时响起的夯土声也消弭近无。
乌泱一群工匠,正抱团缩在临时搭的工棚里,各个耷拉着脑袋,谁也不敢第一个开口动工。
有位头发花白的老工匠蹲在地上,手里攥着盘外壳遍布裂纹的墨斗,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抬起布满老茧的手,揉了揉发白的枯皮老脸:
“老子活了五十六年,啥邪门事没撞见过?
这地要是真埋过冤魂,咱们干活再惊扰到它们,到手工钱还不够买一沓符纸的,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
“那...我、我、我不干了!”
旁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年轻工匠惊叫着应声,手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大漆:
“我娘昨儿个拉着我哭,说要是我敢去城东,她就去庙里跪一天给我祈福。
我、我从小就命弱,容易撞见这些脏东西...”
说着,已经有不少工匠收拾好铺盖,悄摸往工棚外赶,监工拦都拦不住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