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晨光透过贾府后院的槐树,洒下斑驳的影子。
赵国基与赵叶儿(悦儿),一左一右扶着赵树儿慢慢走出宿房,赵树儿背上的棍伤已经好了一些,悦儿每一步还是小心翼翼。
“叶儿,我自己能走的。”赵树儿试图推开,自己走。
“别逞强,”赵国基牢牢扶着儿子的胳膊,“大夫说了,这棍伤虽未伤及筋骨,但也得仔细将养两个月。”
三人刚走到角门处,见那里已经站了几个人。
前面的是贾兰,贾环,李纨的丫鬟素云。
“树儿,”贾兰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怎么急着回去,在府里多休养几日不好吗?大夫说要多躺着?”
赵树儿忙要行礼,被贾兰一把扶住:“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
贾兰眼中含有愧疚,道:“都怪姓石的,那日若不是为了护着我,也不会......”
“兰哥儿,您快别这么说,”赵树儿急忙打断,“小的是您的书童,这都是小的应当做的。”
站在贾兰身后的素云,走上前来,她是李纨的大丫鬟,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锦盒,今日特地奉了李纨之命前来送行。
“树儿,这是少奶奶让我送来的。”素云将锦盒递给赵树儿,“里头是上好的药材和一些补品,奶奶吩咐了,让你好好养伤。”
赵树儿感激的接过锦盒,低声感谢。
“多谢大少奶奶的恩典,也劳烦素云姐姐跑这一趟。”赵国基连忙代儿子道谢。
素云温婉一笑:“奶奶说了,树儿这次护主有功,等伤好了回来,还要重重赏他呢。”
众人说话时,琥珀和赵姨娘也带着个小丫鬟匆匆赶来。
“树儿这就回去了?怎么不多住几日?伤势如何了?”赵姨娘快步上前,仔细打量着赵树儿的脸色,
“赵太太,”赵树儿轻声道,“树儿,已经不碍事了。”
赵姨娘叹了口气,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包袱:“这里头是几件新做的里衣,还有你爱吃的蜜饯。”她转头瞪了赵国基一眼,“你可要好生照顾树儿,若是落下什么病根,我可不依。”
赵国基连连称是。
琥珀拿出一包银子,说这是老太太赏赵树儿的,让他在家好好养伤。
“老太太说了,这两个月的月例,照常发给树儿,让他安心养伤,养伤的药方和补品,都走公中的账。”
赵国基和赵树儿连声感谢。
赵姨娘又对赵树儿柔声道:“好好在家养着,缺什么就差人来说。老爷说了,你护着小主子有功,赏你二十两银子,回去好好养伤 。”身后的丫头,拿出一包银子。
贾环身边的彩云,也拿出来一包银子,递给赵叶儿。
这时,小霞提着个布包气喘吁吁地跑来,见这么多人都在,顿时羞红了脸,怯生生地站在一旁。
素云瞧见了,笑着招手让她过来:“小霞,你可是来找树儿的?”
小霞这才上前,将布包递给赵树儿:“树儿哥哥,你平时经常帮我们买东西,辛苦你了,这是我和小吉祥、小如意三个人一起凑的一些吃食,给你路上垫垫肚子。”
布包里是几样简单的点心:桂花糕、芝麻饼。虽然不值什么钱,却都是小丫头们的一片心意。
贾兰见状,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银锭,悄悄塞到赵树儿手里:“拿着买些喜欢的。”
赵树儿望着眼前这些人,喉头哽咽。
没想到受伤,竟惊动了这么多人前来相送。
马车缓缓驶来,赵国基扶着儿子上了车。赵树儿回头望去,见贾兰仍站在原处,朝他挥手。
回到了家中,王氏和守寡的妹妹小王氏和两个下人,早伸长脖子在等候了。
王氏抹着眼泪,道:“好儿子,还疼不疼。”
“娘,别担心,没事了。”
赵叶儿在旁边道:“娘,我哥得了两个月假期,在家里养伤,我也可以回家伺候他半个月,过年才回贾府当差。”
王氏抹净眼泪,笑骂道:“就你,还伺候你哥?你是回家偷闲躲懒来的吧?”
赵叶儿拽着王氏的衣袖不依,眼珠子一转,又道:“娘,我哥难得回家,你可要做好吃的,给我哥好好补补身子。”
王氏伸手捏了一下赵叶儿的脸蛋,道:“那是自然,还用你说。”
“我哥最喜欢吃红烧肉,酱大骨,肉馅饺子,娘,您可别忘了准备。”
王氏笑着骂道:“红烧肉和酱大骨,那是你哥喜欢吃的?还是你喜欢吃的?你当你娘是大傻子?”
赵国基笑着道:“孩子难得回家休息几日,都准备吧,叶儿也瘦了。”
“哼,就你惯着他们俩。”
一旁的小王氏,笑着道:“大姐早上就跟卖肉的订了肉和骨头,等会就做,中午就能吃上了。”
赵叶儿欢呼抱紧王氏的手臂不放。
……………
早晨,京城宁荣长街的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声。
薛家的香料铺子对面的小酒馆,老板刘三刚卸下门板没多久,两个穿着灰布衣衫的汉子就踱步进来,拣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
“两位爷,你们来了。”刘三热情的招呼道。
“一壶散酒,五香蚕豆,猪头肉,再来几个饽饽。”壮实些的刘平吩咐道。
刘三答应了,就下去准备吃食。
稍瘦些的钱安,压低声音:“刘哥,咱们如今每日,都是一大早就来守着,真能探出什么来?”
刘平哼了一声:“主子给了咱们银子,每日吃吃喝喝,只要咱们盯住薛家这铺子,薛家这香料铺子进货渠道不干净。薛蟠那厮嚣张跋扈,还冲撞了咱们少爷,这口气,少爷是非得出了不可的。”
钱安咂咂嘴,望着对面铺面那精致的招牌:“刘哥,薛家也真厉害,这香料铺子生意怎就这般红火?每日都不老少人进去买东西。”
“薛家世代经商,可不是吹的,人家是做买卖的行家里手。”王五压低嗓门,“再说,少爷说薛家的香料,是西域香料,比咱们大雍境内的香料好很多,香味醇厚,还持久,香料的价钱却也不算太贵,指定是走私域外的?”
二人说话间,对面薛家的铺子,也开始开门了,
薛家的伙计们,忙着洒扫擦拭,将一盒盒香料搬出来陈列。
日头渐高,街上行人多了起来,香料铺子前渐渐有了顾客。
刘平与钱安在酒馆里枯坐了一上午,眼看到了午时,又要了两碗面,正吃着,忽见对面铺子里走出一个管事和一名伙计,径直朝酒馆来了。
二人装作寻常食客,埋头吃面。
薛家的管事和伙计就在邻桌坐下,叫了两碗碎肉面,一壶茶。
“今儿铺子里忙坏了,”高个管事擦着汗道,“库存都快见底了,掌柜的急得什么似的。”
伙计叹道:“谁能想到,这些日生意这么好?西域来的沉香都卖空了,听说,今晚咱们东家要亲自出城去进货呢。”
“可不是么,不止咱们薛大爷要去,贾府的琏二爷都要一起去,说是这批货紧要,非得亲自验看不可。”
“琏二爷,他为何也去啊?”
管事似乎说漏嘴了,训道:“吃面吃面,不该你问的事情,就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