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匣子里,盛放着当初陆小霜离开长安时,云烟亲手赠予她的两瓶药。犹记得那时,云烟曾言,此两瓶药中有一瓶在紧要关头可救人性命,只是药性太过猛烈,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用。
而当时,她只觉得这药听着便带着股凶气,故而在收下后便置于在了这个木匣中,甚至还偷偷暗自祈愿,这辈子都不会有动用它们的时刻。却未曾料到,世事无常。而现如今此药在她的眼中竟成为了自己溺水时唯一可抓的浮木。只因她蓦地想起,此药或许可以缓解齐凡轩的痛苦。
于是,此念头刚起,陆小霜便未有半分犹豫,赶忙伸手朝木匣探去。她的指尖微微颤动着,挟带着一缕紧张与期待,在触及匣身的瞬间,便迅疾将其取了过来。
然而,取过木匣的陆小霜,手指落在盒扣时,却忽地顿住了。只因此时,一股莫名的惧意悄然漫上她的心头:她惧怕此药无用,无法解决齐凡轩的不适,惧怕此药性过烈,福祸难料,更惧怕用错了药,反倒害齐凡轩丢了性命。
故而一时间,陆小霜只觉得手中的木匣仿佛突然变得重若千斤,沉甸甸地坠着她的臂膀,更坠着她的心。因她深知,自己捧着的不仅是两瓶药,更是齐凡轩的安危。可当她转念想到齐凡轩或许正承受的苦痛时,她又蓦地咬了咬牙,终是一把掀开了盒盖。
盒盖开启的瞬间,两瓶一黑一白的瓷瓶赫然入目。白瓶素净如雪,釉色莹润得似浸在清泉里;黑瓶沉郁如墨,瓶身泛着暗光,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浓阴。
两个瓷瓶在幽暗的光线下泛着层难以言明的光泽,釉色虽亮得刺眼,却弥散着一股神秘的气息,同时也透着股让人胆寒的未知。
然而,望着眼前承载着全部希望的黑白二瓶时,陆小霜的心却猛地一沉,方才熊熊燃烧的急切也似被兜头浇了盆冷水般,瞬间被一阵茫然所取代。只因此时,她才蓦然想起,当初云烟说过,其中仅有一瓶可救人性命,但却未曾提及是哪一瓶。
也就是说,此刻的黑白二瓶,于陆小霜而言,犹如两道无解的符咒。选对了,或许是生机;选错了,便有可能变成催命符。
故而,一时之间,陆小霜只能眼睁睁地凝视那两瓶药,即便目光如胶似漆,手指也迟迟难以落下,只是犹豫地悬于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渐渐地,她的额角不知何时已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黏住了鬓边的碎发。心被这悬而未决的抉择紧紧揪住,连呼吸都带着凝滞的痛楚。而时间似乎也在此刻凝滞,每一秒的流逝都成为了一种煎熬。
直至片刻后,陆小霜骤然闭上双眼。等她再睁开时,眼底的犹豫已被孤注一掷的决绝所取代。“罢了,总得有人先试。”她在心中对自己这般低语着,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颤音。
随后,她的手指终于缓缓落下,伸向白色瓷瓶。她的指尖在触及到白瓶冰凉的瓶颈时,未有丝毫犹豫,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拿起,随即迅速拔离瓶塞,干净利落地倒出一粒药丸于手心。紧接着,她甚至不敢多看那药丸一眼,便仰头一饮,将那药丸吞入腹中。
药丸入喉之际,无涩无味,恰似一粒温凉的玉珠,顺着喉咙滑落。紧接着,不过须臾,一股暖意便从陆小霜的腹部缓缓扩散开来,犹如初春融雪漫过田野,继而顺着血脉向四肢百骸蔓延。
随着药丸在体内不断游走,陆小霜方才因焦灼而紧绷的筋骨,竟莫名松弛了些许。但此刻,她无暇顾及身体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