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武十一年,三月下旬。
丸都城,是原本高句丽的王城,当初魏国攻灭高句丽后,便将整个高句丽的境域划做玄菟郡的管辖范围,使玄菟郡就此成为整个平州最大的郡,而丸都城也从那时成为了玄菟的郡治。
此后数年,玄菟郡休养生息,倒是也发展出了不少人口,可惜在曹丕逃亡辽东后,因刘瑁执掌大汉的强烈威胁,使得燕国开始大肆征兵,此后玄菟再无宁日……
到了今天,玄菟已经没有多少年轻人了,所有的年轻人几乎尽数被司马懿变为了辽军,屯驻在丸都城以及城外高地,互为犄角,抵御汉军的进攻。
而丸都城这座昔日王都,在汉军水泄不通的围困下,已然成为一座矗立于惊涛骇浪中的孤岛,随时可能被赤色的怒潮吞没……
在汉帝刘瑁亲率十余万主力抵达之前,太史慈与董袭所部已沿着马訾水奔袭至此。
他们连续数日的猛攻虽未能破城,却反复敲打着城中守军的神经,极大地消耗了他们的锐气与物资。
而今,随着刘瑁赤龙大纛的出现,那连绵不绝、遮天蔽日的营盘彻底碾碎了城头守军最后一丝侥幸……
城墙之上,司马懿身形枯槁,那件他曾梦寐以求、象征九五之尊的龙袍早已被撕扯得不成样子,沾满了泥污与凝固的血块。
他扶着墙垛,目光越过城下如蚁群般的敌军,死死地盯着远处汉军中军大营前那面迎风招展的赤龙大纛。
他知道,自己输了,输得一败涂地,连最后一丝体面都荡然无存……
连日的攻防战,早已让他心力交瘁。身旁的三弟司马孚同样面如死灰,声音嘶哑。
“兄长……汉军主力已至,刘瑁亲临,我等……怕是守不住了。刚刚得到的消息,七弟……七弟他已经战死在了纥升骨城……”
司马懿的身躯剧烈地一颤,却没有回头。
他司马懿一生隐忍,半生谋划,如履薄冰,最终窃得大宝,君临天下,却不曾想,这龙椅还没坐热,便要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
他恨,恨那刘瑁步步紧逼,不给自己留下分毫喘息之机!
他更恨那弘农杨氏的背信弃义,杨修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他若真能在长安城掀起战乱,自可为他争取宝贵的时间,可那厮如今竟销声匿迹,弘农杨氏一言不发,乖巧的很!
他司马家闹到了现在这步田地,还有什么生路可言?
“写……降书。”
良久,司马懿终于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气力。
司马孚浑身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兄长。他怎么也想不到,一向刚愎自负、算无遗策的兄长,竟会主动低头。
“兄长!那刘瑁睚眦必报,已杀我兄弟数人,他……他会接受我们的投降么?”
“写!”
司马懿猛地回头,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一把揪住司马孚的衣领。
“此时不降,难道真要等到城破之时,让我司马一族尽数为那刘瑁小儿的功绩陪葬吗!朕不甘心!只要能活下去,便还有希望!”
很快,一封由司马懿亲笔书写的降书,被一名死士用绳索缒下城墙,送入了汉军大营。
中军帅帐之内,刘瑁高坐于主位,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手中的降书。
信中,司马懿的言辞卑微到了极点,自称罪臣,愿献出此城,只求刘瑁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饶他司马一族老小性命。
“陛下,这司马老贼诡计多端,一生善伪,此举恐有诈!”
帐下,性如烈火的魏延第一个站了出来,蒲扇般的大手按在剑柄上,厉声大喝。
“文长稍安勿躁。”
刘瑁轻笑一声,看向贾诩,语气中带着一丝询问。
“若接受他的投降,事后却杀了他司马懿全族,如何?”
田丰见状,眼神就是一变,刚想说话,就看见贾诩乖乖跪倒在地,恭声道:“陛下!此计,老臣可为,殿中诸将皆可为,独陛下,不可为!”
“此是为何?”
“陛下之言,一言九鼎,不得反悔,否则何以御天下……”
刘瑁望着贾诩恭敬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原来那司马懿洛水违誓的下场竟然如此严重吗……
一旁的丞相田丰见状连忙建言。
“陛下,如今那司马懿已是笼中之鸟,插翅难飞。此时投降,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伎俩。但这封降书,却正好为我等所用……”
刘瑁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他将那封降书随手抛给田丰。
“元皓所言,正合朕意。将这封降书传抄千份,用箭射入城中,朕要让城内所有辽军都看看,他们誓死效忠的皇帝,是何等软弱无能,又是如何准备抛弃他们来换取自己苟活的!”
“喏!”
“另外,传朕旨意!”
刘瑁走到帐前,目光冷冽如刀,扫过帐外营盘。
“命宇文莫那率其本部为先锋,即刻攻城!告诉他,朕只要结果,不问过程。他麾下的鲜卑勇士,每战死一人,朕便赏其家属一头牛羊,斩获辽军首级者,赏十金!”
此令一出,帐中诸将无不心头一寒。这哪里是攻城,分明就是驱虎吞狼,用鲜卑人的性命去消耗辽军最后的斗志!
宇文莫那在接到命令后,虽心痛如绞,却不敢有丝毫违逆。
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安东都护府”总督之位,更为了自己部族的存续,他只能咬着牙,在汉军督战队冰冷的刀锋下,将鲜卑部族一批批地送上这座血肉磨坊
接下来的半个月,丸都城下,化作了人间炼狱……
“杀!为了天子!冲啊!”
宇文莫那麾下的鲜卑士卒们双目赤红,在汉军督战队的驱使下,向着丸都城发起了近乎自杀式的猛攻。
汉军此前已将无数抄录的降书射入城中,扰的城内军心大乱。
那些被强征入伍、本就对司马家怨声载道的士卒,在得知自己的皇帝竟想抛弃他们独自乞活时,残存的斗志瞬间崩塌。
若非司马孚效仿其兄,以铁血手段在城中连斩数百名动摇军心者,恐怕辽军早已自行崩溃,但即便如此,在汉军这半月不计伤亡的围攻中,辽军的士气也在飞速地崩塌着……
城头之上,滚木礌石如雨点般砸下,将一个个攀上云梯的鲜卑人砸得脑浆迸裂;滚烫的金汁与火油倾泻而出,让城下化作一片火海,凄厉的惨叫声响彻云霄,不绝于耳。
半个月后,宇文部伤亡过半,这支曾经纵横草原的东部鲜卑劲旅,几乎被打残,而依附于宇文部的段部更是几乎族灭。
但丸都城内的守军也在这场疯狂的消耗战中被折磨得濒临崩溃,兵员、箭矢、守城物资,皆已告罄……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瑁知道,时机到了。
“传令!”
刘瑁的令箭重重落下,声音冰冷如铁!
“大军围三缺一,北门虚留生路,乱其军心!命张辽、张飞攻东门,魏延、董袭攻南门,徐晃、太史慈攻西门!今日,朕要亲眼看着司马懿的伪都化为齑粉!”
“喏!”
此战,乃一统天下的最后一战。
刘瑁深知麾下诸将浴血奋战至今,皆需此灭国之功以封赏国公,光耀门楣。
因此他将帐下尚未封赏国公的宿将几乎尽数派出,为他们的赫赫功勋,再添上这浓墨重彩的最后一笔!
“咚!咚!咚!”
总攻的战鼓声终于擂响!
这一次,刘瑁大军齐动,十五万将士的怒吼汇成一股洪流,试图毕其功于一役,彻底歼灭司马一族!
“为了大汉!杀!”
东门,张飞早已按捺不住,他甚至没有登上吕公车,而是一手举盾,亲自扛着一柄巨大的撞城锤,咆哮着冲在最前!
在他身后,无数汉军悍卒紧紧跟随着张飞,如猛虎下山,狠狠撞向城门!
张辽则立于后方高台,神色沉静,手中令旗挥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军,目光却不时瞟向跟在张飞身侧,同样奋勇冲杀的儿子张虎,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南门,魏延与董袭早已杀红了眼,二人仿佛在暗中较劲,率领着两府将士,直接踩着鲜卑人堆积如山的尸体,竟不借助器械,直接搭起人梯,试图强行登城!
西门,徐晃与太史慈两位老将并肩立于阵前,一左一右,指挥着数十架投石机发动进攻。
磨盘大的巨石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将早已残破不堪的城墙砸得碎石飞溅,很快便轰开了一道道缺口……
“哈哈哈,公明,赌一把如何?看是你家徐盖先登,还是我家享儿先拔头筹?”
太史慈朗声大笑。
“好!就赌你我两家此次所得缴获的一半财物!此次必是我儿先登!”
徐晃抚着长须,眼中满是自信。
话音未落,徐晃之子徐盖与太史慈之子太史享已各自领着一队精锐,朝着那被砸开的缺口狂奔而去!
在汉军如此不计损耗般的全力进攻下,不过两个时辰……
“轰隆!”
在数架攻城车的反复撞击下,本就摇摇欲坠的西门城门,终于在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中,轰然倒塌!
丸都城,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