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破的消息,如同一道惊雷,在早已崩溃的辽军脑中炸响!
“跑啊!往北门跑!汉军北门没有驻军!”
不知是谁在绝望中喊了一声,这句带着虚假希望的话语,瞬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有残存的辽军士卒都疯了一般,向着北门亡命狂奔。求生的本能在此刻战胜了一切,袍泽之情、军人的荣耀,在死亡的阴影下,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司马懿呆立在帅台之上,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大军土崩瓦解,看着那面“辽”字大旗,被一名汉军校尉一刀砍断,他的大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兄长!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司马孚一把拉起失魂落魄的司马懿,他那张一向沉稳的脸上此刻也写满了惊恐。
“北门!快!我们从北门突围!只要能逃出去,只要还活着,就还有希望!”
希望?
司马懿的眼神空洞,任由三弟将自己从帅台上拖拽下来。
他踉跄着,被数百名最忠心的亲卫簇拥,混在溃逃的乱军之中,狼狈不堪地向着北门冲去。
北门真的是生路吗?
就在即将汇入那股奔向北门的洪流时,司马懿浑浊的眼珠猛地一转,眼神骤然迸出一丝清明!
他一把抓住司马孚的胳膊,急声道:“停!不走北门……北门才是死路……我们走南门!从南门杀出去!”
正如司马懿所料,此时冲到北门的辽军士卒已经看到了让他们彻底陷入绝望的景象……
此时的北门确实洞开,但城门之外,一支数千人的骑兵早已列阵以待,赤盔赤甲,沉默地封锁了他们所有的去路。
为首一面大旗迎风狂舞,上面一个斗大的“慕容”字,如同一只嘲弄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他们这些丧家之犬。
正是奉了刘瑁之命,在此地等候的慕容跋!
而另一边,司马懿带着亲卫,更换了普通士卒的衣甲换上,又用泥血涂抹在脸上,混在另一波溃兵中,朝着喊杀声同样震天的南门冲去。
此时的魏延与董袭早已杀入城内,正带着人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南门守备反而因混乱而出现了空当,一时之间,倒真让他带着人冲到了城门之下!
“司马懿!休走!”
就在此时,一声暴喝自后方响起,吓得司马懿浑身一颤,几乎瘫软在地。
他惊恐地回头看去,只见火光之下,一名古铜色皮肤、一脸胡须的将军正一矛将一名挡路的辽将挑飞,那双眼睛已经死死地锁定了自己,不正是那一路追着他的张飞张翼德!
别人或许在混乱中认不出他,可张飞与张辽从卢龙塞一路追来,早已将他的身形相貌刻进了骨子里!
“快!快撤!快撤!”
司马懿肝胆俱裂,也顾不上什么皇帝的仪态,也不再掩饰,连忙夺了马匹,带着麾下百余残兵就冲出了城门!
“快!去告知文远和陛下!司马老贼往南边跑了!你们几个!都随我追!”
张飞的咆哮声响彻了整个南门。
他一路追击司马懿而来,为的不就是亲手擒获这篡国之贼的无上功勋?如今大功就在眼前,他张飞岂能放过!
两千骑兵铁蹄雷动,紧随张飞,沿着司马懿奔逃的身影一路追击而去。
而司马懿在从南门逃出后,不敢走大路,先是折向东边,随后便一头扎进了那盖马大山之中。
一场惨烈至极的追逐战,就这样在辽东与扶余边境的冰天雪地里悄然上演……
盖马大山山峦连绵起伏,积雪深厚,许多地方的积雪甚至能没过马腹。
司马懿和他残存的亲卫们在深雪中艰难跋涉,战马的每一次抬足都异常艰难,不断有马匹因力竭而悲鸣倒毙,或是失足滑下山坡,摔断了腿。
亲卫们不得不弃马步行,在刺骨的寒风中,体力也被迅速得消耗……
司马懿深知汉军骑兵的优势,因此他本能地避开看开阔的平原,到处搜寻林木稀疏的丘陵与密林,尽往崎岖难行的山林中钻,试图利用厚重的积雪和冻结的密林作为掩护。
司马懿有时沿着盖马大山陡峭的山脊攀爬,脚下便是万丈深渊;有时潜入冰封的溪谷,就为了试图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张飞。
一路行来,他们携带的干粮早已耗尽。饥饿的痛苦如影随形,剩余的辽军只能靠偶尔捕获的野兔雪鼠,甚至剥食松树的树皮、挖掘被冰雪覆盖的草根来勉强果腹。
而张飞的追击却如跗骨之蛆,从未停歇……
他那如雷的吼声,以及汉军骑兵卷起的雪尘,时常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出现,每一次都让这群亡命之徒心惊肉跳。
在张飞的威胁下,一行人刚刚进入一处地势稍缓的河谷地带,又不得不冒险踏上结冰的冻河。
脚下“咔嚓咔嚓”的冰层龟裂声,让司马懿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即便是在如此绝境,司马懿那颗算计了一生的头脑仍在疯狂运转。
他利用地形的复杂性,不断命令亲卫们在山谷岔路口留下错误的标记,或是在密林深处进行短暂的埋伏,以小股兵力用弓箭进行骚扰,为大队争取宝贵的逃亡时间。
虽然每一次这样的周旋,都意味着数名最忠诚的亲卫永远倒在雪地里,但司马懿的眼神中,除了对生路的执念,再无其他。
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十余天的亡命奔逃,让这队辽兵的身体和精神都达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们的脸颊被风雪刮得皲裂,像老树的树皮,嘴唇干得裂开一道道血口,眼窝深陷,目光呆滞。
而司马懿更是蓬头垢面,几缕花白的发丝被冻成了冰棱,在寒风中凌乱地狂舞,哪里还有半分帝王的模样……
然而张飞毕竟也是幽州人士,对于如何在雪地里寻找敌人踪迹并不陌生。
他从司马懿所率辽军留下的蛛丝马迹之中不断纠正着方向,如同一头耐性十足的猎犬,始终缀在司马懿的身后,未曾放弃。
更重要的是,司马懿领着的这支残军,在汉军不断追逐的绝望中迎来了崩溃与内讧……
“啊!”
深夜中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寂静。
司马懿从睡梦中惊醒,冲出临时搭建的简陋窝棚,看到的却是让他眼前一阵发黑的景象!
“兄长!快走!”
三弟司马孚胸口插着一柄环首刀,正痛苦地惨叫着,他用身体挡在了自己身前,而对面,是几十双通红的、充满了疯狂与贪婪的眼睛!
原来,这剩下的百余亲兵中,超过三十人以上再也无法忍受这无尽的逃亡。
他们撑不住了,也不想再给司马懿卖命。
毕竟刘瑁“只诛首恶,余者不究”的喊话早已传遍辽东,他们决定拿着司马懿兄弟的首级去向汉军请功,换取自己的活路!
可惜的是,他们刚刚冲进司马懿兄弟所在的窝棚,就被警觉的司马孚发现,于是,可怜的司马孚就为他的二哥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刀……
“叔达!”
司马懿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他跪倒在地,想要抱起弟弟开始冰冷的身体,却被身边仅剩的二十余名忠诚亲卫死死架住。
他们留下几人与内讧的叛徒缠斗,其余人则拖着状若疯癫的司马懿,继续向着漆黑的北方逃窜。
终于,在第十四天的傍晚,他们拖着濒死的身体冲出了丘陵地带,看到了一座被木栅栏围起的村寨的影子。
“噗通……”
仅剩的这十余人再也支撑不住,齐齐跪倒在这个部落之前,用沙哑的喉咙苦苦哀求着食物。
原来这里是扶余人所建立的村落……
此时的扶余国在曹魏灭高句丽后,为躲避汉人的兵锋,主动南迁,退守至后世的吉林、长春一带。
而司马懿,竟然靠着双腿,用十几天的跋涉,硬生生从丸都城跑到了此地!
“救救我,求求你……”
由于不知道这群乞丐般的来客是何身份,这些淳朴的扶余国人一边拿出了一些食物救下了他们,一边派人将这些人的行踪向自己的头人禀报。
当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下肚,司马懿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抹去嘴角的油渍,眼中那空洞的死寂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那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精光。
他看着面前好奇而警惕的扶余人,用嘶哑却清晰的声音说道:“你们好,我是大辽皇帝司马懿,我被汉人追击至此,我想求见扶余王,我这里有最先进的技术,可以帮助你们!”
他已经开始了他的下一场豪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