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手儿便是湘云,说道:“寻得桃源好避秦。”
大家又喝了一口。
骰盆过到探春跟前,便掷了两个“二”,两个“三”。
贾母道:“这要喝酒了?”
鸳鸯道:“有名儿的,这是‘江燕引雏’。众人都该喝一杯。”
探春道:“公领孙。”
下手是惜春,便说道:“闲看儿童捉柳花。”
众人都说好。
宝玉巴不得要说,只是令盆轮不到,正想着,恰好到了跟前,便掷了一个“二”,两个“三”,一个“幺”,便说道:“这是什么?”
鸳鸯笑道:“这是个‘臭’,先喝一杯再掷罢。”
宝玉只得喝了又掷,这一掷掷了两个“三”,两个“四”。
鸳鸯道:“有了,这叫做‘张敞画眉’。”
宝玉明白打趣他,宝钗的脸也飞红了。
众人有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只是起哄叫宝玉说下家,宝玉明知难说,自认道:“罚了罢,我也没下家。”
过了令盆,轮到迎春,便掷了一下儿。
鸳鸯道:“二姑奶奶掷的是‘十二金钗’。”
宝玉听了,赶到迎春身旁看时,只见红绿对开,便说:“这一个好看得很。”
忽然想起先前的梦境和黛玉来,便呆呆的退到自己座上,心里想,“如今众位姐妹都嫁了出去,只留下宝姐姐与我苦守,却也不知何时能够真正团聚,毕竟林妹妹是做了王妃,出来只能回林家去,如何肯回贾家呢,倒是叫我想念的紧。”
复又看看湘云、宝钗、探春等人,虽说都在,只是难过不见了黛玉。
一时按捺不住,眼泪便要下来。
恐人看见,便说身上躁的很,脱脱衣服去,挂了筹,出席去了。
这史湘云看见宝玉这般光景,打量宝玉掷不出好的,被别人掷了去,心里不喜欢,便去了;又嫌那个令儿没趣,便有些烦。
只见贾母说道:“这个令儿也不热闹,不如蠲了罢。让鸳鸯掷一下,看掷出个什么来。”
小丫头便把令盆放在鸳鸯跟前。鸳鸯依命,便掷了两个“二”,一个“五”,那一个骰子在盆中只管转,鸳鸯叫道:“不要‘五’!”
那骰子单单转出一个“五”来。
鸳鸯拍手叹道:“了不得!我输了。”
贾母笑道:“这是不算什么的吗?”
鸳鸯说道:“名儿倒有,只是我说不上曲牌名来。”
贾母笑道:“你说名儿,我给你诌。”
鸳鸯只得道:“这是‘浪扫浮萍’。”
贾母点头说道:“这也不难,我替你说个‘秋鱼入菱窠’。”
鸳鸯下手的就是宝钗,便说道:“‘白萍吟尽楚江秋’。”
众人都道:“这句很确。”
一时便收拾了,下人送上来不少的捧盒,里面乘着点心,有藕粉桂花糖糕,有松瓤鹅油卷,那盒内是两样炸的一样是只有一寸来大的小饺儿,贾母因问什么馅子,婆子们忙回是螃蟹的。
贾母听了,点头说道:“也罢了。”
那一样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子,玲珑剔透各式各样,有牡丹花样、有玫瑰花样、有芍药花样,还有海棠花样,不一而足。
迎春姐妹并着宝钗独在一旁说着悄悄话,似贾府这等人家,总要多子多孙的好些,只是在宝玉这里,除了宝钗如今有了桂哥儿,剩下的玉钏儿、莺儿、麝月都没个动静,贾母暗地里着急,几次借着由头与宝钗说了几句,要她千万贤惠,不要处处跟着凤姐儿学吃醋。宝钗听了只觉得委屈,放了其他大户人家,一般讲规矩的,都是婚后三年无子方才给爷们屋里放姨娘以作生育子嗣之用,不像宝玉屋里,现放了几个姨娘进来了,虽说是刚刚抬了的姨娘,可是明眼人谁都能够看清楚,那通房是怎么个意思来着。她薛宝钗婚后不过一年便有了子嗣,且是儿子,对贾母等长辈也是谦恭有礼、孝顺柔嘉,对待家事也算是张弛有度,谁家的主子奶奶待产前几天还颠着肚子坐在议事厅听管事的禀报来着,不是贾母发话,叫李纨接替了几日,只怕生产的时候还要吩咐摆桌了吧。想到这里,宝钗就心里暗暗冷笑,咱们家这位二爷果真是个银枪蜡样头了,科举不愿意考,就连个子嗣也单薄的很,总是先二太太做下的孽结下的果。
一想到这里,宝钗就越发的难过起来,如今她的好姨妈是一发子去了,连着舅舅王子腾、王子胜也不在了,王家反而要打起薛家的秋风来了,偏生自己母亲是个软性子,哥哥是个荒唐性子,却也不知鹏哥儿将来长起来,家里还能剩下什么东西给他。
众人正自玩笑着,就见有一婆子慌忙过来跪下来禀告,只说是薛家大爷薛蟠出了血命官司,薛姨妈派了人过来找宝钗赶紧往家里商议事情呢。
贾母听了,倒是一时愣怔住了,见宝钗张皇失措的站了起来,遂怜悯了起来,说道:“宝丫头先去吧,多带些咱们的人跟着去,若是姨太太那里有个什么主张,记得派人回来告诉我们才好。”
宝钗来不及说什么,只得告罪,连忙退下,急急的跟着那婆子去了。
贾母摇头叹气说道:“所以家有化生子,必定有灾祸,薛家也曾是丰年好大雪,如今却是叫那薛蟠败落的如厮地步,真真叫人不齿。”
邢夫人也附和说道:“儿媳听下人说起,如今薛家在京城的店铺已是卖的七七八八,不剩什么东西了,偏生那薛蟠还不自知,只顾着在外面一个劲儿的花银子,同着他那个什么狗屁大舅子孙绍祖一起花天酒地,胡作非为,不知花了多少银钱。”
贾母听了愕然说道:“原来这里面还有孙家的事儿,那孙绍祖也是了,不想着自己的妹妹好过,竟是勾着自己的妹夫出去鬼混了,这是个什么狗东西,幸亏当初没有听了大老爷的话。”
邢夫人见众人看过来,急忙岔开话题。又说了别事儿,贾母也是自毁失言,也转了话题,众人并不知道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