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哀叹一声,想不到自家如今竟是变成这等田地了,可见是墙倒众人推了,遂说道:“妈妈再亲自过去问问吧,若孙家执意如此,权且就当没有嫂子,和离便和离了吧,叫蝌儿与哥哥好生说说。”
薛姨妈执意不肯:“这如何使得,我家并没有对不起她,每每有新首饰新衣服,不是都想着她么,还有她执掌公中,不知贪了多少银子,如何放得过她,传出去,我家先休了香菱,又和离了孙氏,这名声脸面可还要不要了。”
宝钗叹道:“毕竟孙家在京里也能说的上话,如今又靠着忠顺王府,妈妈不肯,只怕他们将来在哥哥的事儿上面使绊子。”
薛姨妈一愣,遂咬了牙说道:“合该我家走背字了,这可是叫我如何和蟠儿交代。”
又看向宝钗,希冀的说道:“和离之事可大可小,咱们家与贾家又是姻亲,难不成老太太和你公爹那里就能够看得下去那个孙家在咱们头上拉屎撒尿么,传出去也是对贾家不美。”
宝钗不忍再听下去,遂说道:“妈妈,似嫂嫂那等人物,不是妈妈也不喜欢她么,只说她人品有缺,并无才干,既是如此,人家也提出来要和离,妈妈为什么还要死抓着不放手,可不就是纯纯的口不对心了,譬如说这孙氏若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此次和离反倒是给咱们家卸了负担呢。”
薛姨妈急忙说道:“那个孙氏是不是个省事的,可是你哥哥也是一般的人才,和离了她,又能迎了谁人进门,毕竟孙家也是官宦人家,传出去也是合对了。”
宝钗冷笑道:“可是如今人家孙家并不想与咱们家有关联,不然嫂嫂是为什么特特的拉回嫁妆的,妈妈自是应该知道意思的,不过是一直掩耳盗铃罢了。”
薛姨妈沉思良久,宝钗并不打搅她,等着她想事,等了好大一会儿,薛姨妈方才咬牙说道:“说是和离,不如我替你哥哥做主休弃了那个贼婆娘。”
宝钗说道:“妈妈是准备以甚么理由休弃嫂嫂,七出之条她犯了哪几条。”
薛姨妈理所当然的说道:“无子,不敬翁姑是有的,再扒理扒理只怕还有,横竖只有对的,没有错杀的。”
宝钗叹道:“嫂嫂来了咱们家也不过三年,哥哥有时候还要出门做生意,无子之说站不住脚,至于不敬翁姑么,妈妈,如今咱们家已是风雨飘摇,妈妈又何必再添一个仇家进来,敢是嫌哥哥死的不够快么,莫若还是和离的好,两家好说好商量,总是再见面时候还能扬个笑脸,给个面子情。”
薛姨妈叹道:“这可怎么好呦,只盼老天收走我吧,这个时候叫我活着做什么。”
正说着,就听下人来报,只说孙家太太过来了,薛姨妈冷哼一声:“真真好大脸皮,她家姑娘做的好事,她倒是舔着脸上来了。”
宝钗急忙说道:“只怕这位孙太太是为了和离的事情来的,母亲好生待着。”
薛姨妈一摆手说道:“不必你说,这厮还能来做什么好事,可见就是这样了,我倒要好生与她说道说道了,竟是有这等上赶着去和离的女家了,可见是根上不正了。”
宝钗急忙说道:“既是说定了要和离,妈妈又何必与那孙太太争执,好聚好散吧。”
薛姨妈说道:“这如何使得,只好像我薛家没人了。”
遂不听,命人将孙家太太带至前厅,薛姨妈急步过去了,宝钗不放心,终究还是跟着去了。
那孙家太太其实倒不似孙绍祖和孙玉珠一般人物了,也是个知好知歹的,也保了一些个脸皮在身上,见宝钗扶着薛姨妈阔步走了进来,倒是觉得自家亏欠了,遂讪笑着起身迎道:“亲家好见。”
薛姨妈自是知道孙家太太的为人的,只是当前之时,也由不得她软下心肠,遂脸色不虞的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亲家太太,倒是不知亲家来此有何贵干了。”
孙家太太本也是不想走这一趟,奈何形势逼人,且那薛蟠的确不是良人,如今又锁在大牢里,若是个死,自家姑娘可不就是纯纯的守了寡,这倒也算了,终究有个产业,又有儿子,就这样守着吧,左就凭孙玉珠的为人也不是个守得住的,只败坏他家门风去吧,偏偏听说是个死不了,那姑娘可是要守活寡了,且这段日子薛家为着救薛蟠,不知白搭进去了多少银子,京城店铺卖了许多,只怕将来是个空壳子,连着姑娘的嫁妆也要赔上,不如现开发了的好,想到这里,孙家太太强扮了笑脸将自家姑娘想着与薛蟠和离的事情说了出来,把罪过都缆进了自己头上,毕竟姑娘担着一个主动求和离的名声,将来在京里是不好做人的,明眼人一看便知自家是为了脱干系。
想到这里,孙家太太就越发的痛恨起自家的一双儿女,不是他们的荒唐行径,如何叫自己今日这般难堪。
薛姨妈脸色不好了起来,只在那里笑道:“我竟是不知我这个老婆子是哪里惹到了我家的大奶奶了,竟让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妇人不往好处思谋,一日里只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了。亲家你是知道的,自大奶奶嫁了进来,我这个做婆婆的可是有过一句没好气儿没有,日日不是金奴银婢的伺候着,好茶好饭的供着,若说是有哪里不周到了,现在细细想来,不过就是近两日为着蟠儿的事情怠慢了大奶奶了,方才惹得大奶奶不悦起来。不过这也是事出有因的,蟠儿那个孽障因着酒后无德,无意间打伤了人,被官家锁进了大牢里,他虽不成器,我这个当娘的也少不得托人打点一二,一时怠慢了大奶奶也是有的,只求亲家太太替我说说好话,求大奶奶原谅了我这个老婆子吧,权当是看在她那个坐了大牢的相公和嗷嗷待哺的儿子的份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