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心里微苦,也是看出来那仇都尉再不肯放过薛蟠,如今贾家又不肯伸手管,自家枉搭了银钱,不如留了用作他处,牢狱里给薛蟠打点也是要银子的,不然只怕就是活受罪了,遂劝了劝薛姨妈,薛姨妈只是不听,指着宝钗说道:“果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这个时候你不帮你哥哥也就罢了,做什么还要阻拦我,难道果真同你外祖母说的那样,你也是想着趁机分些好处?”
宝钗摇头叹道:“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与哥哥是一母同胞,我果然是不看他好么,分明是那仇都尉不肯干休,要妈妈只顾着往里面扔银子了,这衙门里的老爷们个个说的轻巧,拿了银子可是办事了?这不是仇都尉放了话又是什么,不过就是看上咱们家的银子了,干要不办事罢了,妈妈最后还不能说人家什么,事没办成,您老人家还能要回来银子是怎的,不如将银子留下来给鹏哥儿留下,也是一份家底。”
薛姨妈只是不听:“上次那位老爷说的亲切,只说关系已然打通了不少,只等几位厉害的大人放话了,其实事情已然办足了九成,俗话说得好,行百里者半九十,船已快要靠岸,为什么这个时候撤回,不是白白花了银子。”
宝钗急得直跺脚,说道:“好妈妈,这段日子咱们家只是不断花钱,可是有一丝的动静么,分明就是这些个官老爷吃了原告吃被告,仇都尉那里是通了招呼的,拼了命的压榨咱们家银子,什么厉害的大人这个时候也不现身,案子也一直拖着不判,不就是等着咱们家往里面送银子么。其实换了妈妈自己想想,若是这被打之人成了哥哥,妈妈可是愿意那凶手全身而退呢,当初那柳湘莲是怎么回事,所以妈妈,如今哥哥既是无性命之忧,何必又要强行叫他出来,其实多坐坐监牢也好,倒是多长长记性呢。”
薛姨妈迟疑道:“你哥哥可是久在富贵窝里的,猛地一进去,他如何受得了,这还使得。”
宝钗叹道:“妈妈您老人家也是久不打理事务的,不如先听蝌儿说说如今外面咱们家的店铺还有几间,另家里再盘点盘点家底再说其他的,横不能您老人家什么也不顾得,只是砸银子进水里,听不见半点声响,还带着家里不好过吧,鹏哥儿那里您总是要给留下些的。”
薛姨妈叹道:“如今蟠儿在牢里度日如年,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外面享福做什么,索性也跟了去吧,儿子且都指望不上了,我还要想孙子么。”
宝钗摇头叹道:“妈妈这话说得寒心了,鹏哥儿才刚不是与妈妈说过了话,端的是聪明伶俐,你却是真的不顾他了?”
正说着,奶嚒嚒抱了鹏哥儿进来,笑道:“哥儿刚刚又说想念太太,只要找太太呢。”
薛姨妈接过鹏哥儿,眼泪珠子似滚瓜儿的落了下来。
宝钗趁机说道:“叫蝌儿出去打听着些吧,看看哥哥的案子什么时候能够判将下来,咱们也好准备着些,譬如说流放呢,横竖是要床被的,银钱也是要打点的,总这样横放着不好,只是缠磨咱们家。”
薛姨妈抱着鹏哥儿只得点头抽泣道:“就这样吧,横竖这是你亲生的大哥了,只尽了你的心吧,我这个当娘的是再不能说话了。”
宝钗朝奶嚒嚒使了个眼神,奶嚒嚒遂领了鹏哥儿出去了,静坐了一会儿,宝钗又问:“那孙家妈妈是怎么个想法。”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孙氏薛姨妈就气不打一处来,遂气愤愤的说道:“天下竟是有如此这般不要脸皮的人家了,自己相公入了狱,她不说帮着奔走,横竖咱们家还有银子,不能借到她们娘家去,结果竟是带着嫁妆跑走了,还拐带了公中不少的银子,可见是贱人一个。我只说待她在娘家待几日消消气也就罢了,横竖咱们家这两日事忙的很,哪里顾得上她呢,谁知她家竟是鸦雀不闻起来,敢是姑娘鸟不做声的回娘家长住着是光荣了,什么屁也不放一些,我这个当婆婆的只能派人过去接她回家,谁料想孙家竟是连个人也不露,只是拍出了一张和离契书,要与蟠儿和离,我的儿,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眼看着你哥哥在大牢里面吃着苦不算,光是外面的那些贼娘养的就够看了,可见这世上近乎就没有好人了。”
说着,薛姨妈就不禁哭了起来。
宝钗连忙劝慰,心里却是不是滋味起来,遂问道:“可是嫂嫂的父母都没有出来说什么么,这倒是她们的失礼了。”
薛姨妈一行哭,一行气愤愤的说道:“说的可不是这样的话,你哥哥是有错处,可是你那个嫂嫂也不是个省事的,当初那香菱是谁人蹿唆着你哥哥休了的,如今人家是得琅琅的公主做着,不是比那个贼妇人好上千百倍,依着我的意思,不如她做大,那个贼婆娘做小,倒也不负了香菱的好人才了。”
宝钗听得又好笑又好气,遂赶紧劝道:“妈妈这话说的不是了,若不是哥哥休了香菱,只怕也没有这段奇缘呢,一个深闺妇人又去哪里学医术去,既是没个医术傍身,又往金陵做什么去,见了父亲方知他修了道,引得天家看重,才能见面认干亲,这都是命里注定的事儿,妈妈又来拿出来说笑,倒不是说妈妈不识时务,倒是如今香菱也是公主了,说出去不是遭人说笑,反倒要参咱们家一个不尊上之罪了,到时候哥哥的牢未出来不说,只怕还要加重呢。”
这话说出来,吓得薛姨妈登时不敢说话了,只得缩着脖子说道:“如今只说孙氏吧,这可怎么着呢,难道果真就和离了么,那个孙家不是个好人家,只怕蟠儿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还有那个孙绍祖的手笔呢,她家如今倒是躲得自在,我是不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