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脸带难看,终究还是自家疏忽了,惹得那个丫头拿捏住了把柄,说出来倒是自己的不是了,薛姨妈赶紧拉了拉宝钗说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叫别人听见笑话,可是个当晚辈的样子么。”
宝钗叹道:“妈妈只是面软心慈,非得叫蝌儿冷了心肠,甩手不管母亲就高兴了不成?我是平素出不得屋子的,看母亲如何是好。”
薛姨妈劝慰道:“我知道你孝顺,既这么着,先回去吧,横竖不能总在这里,宝玉那里也是担心。”
宝钗摇头叹息,只得走了,临走前与薛姨妈耳语道:“万万不得听信外祖母的话,如今只有蝌儿可靠,母亲不能糊涂。”
薛姨妈点头说道:“母亲是知道的,你不必担心。”
宝钗遂回去了,果然那王母见了薛姨妈就说要让王家子弟帮着薛姨妈打理生意,搭救薛蟠是要托人情的,他们干不过来,难不成小小的生意也帮衬不了么。
王母警告薛姨妈道:“这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要犯傻,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有一个外人薛蝌,个个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如叫你侄子相帮着打理打理,待蟠儿日后回来了也好有个依仗,不是比外人强些。”
薛姨妈岂不知道自家侄子的那几块材料呢,放了薛蟠手里是败了家,放在那几块料手里,只怕要砸锅,就是再向着娘家也得想想自己的后路,遂拿话遮掩了过去,王母心里还不高兴了许久,终究是人家的产业,自己也不能做主,自家如今又依仗着薛姨妈的供给,故此只得忍了下来,只等徐徐图之,又拽过来那位纳过来的王姨娘,嘱咐了半日的话,也就去了。
那里宝钗终究是抵不过亲情,只得回去禀告,薛姨妈也过来坐了一坐,贾母却是犯起了难来,照理说本是不该管的,可是偏偏又有宝钗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叫贾政过来说了几句话,叫他去找林如海或是诚亲王求个情,譬如说与仇都尉说上一说,总是看在面上宽容则个。
贾政气的不行,遂问贾母:“那个孽障是打杀了仇都尉的独子,母亲你可知道?什么是独子?若不是那孩子命大,只怕仇都尉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连个香火也没有了。母亲你平素爱的宝玉和什么似的,若是也有这样的孽障打杀了宝玉,那人寻人过来和解,你可愿意笑脸相迎呢。仇都尉虽然脾气大些,有些话说的倒也没错,那个孽障还是老老实实的呆在牢里的好,省得出来害人害己,连个家底也保不住了,毕竟现在还有些个银子,若是叫他出来,只怕连姨太太的棺材本也保不住了,不如就这样的好。”
贾母最是听不得贾政说话,遂气道:“不过就是叫你问上一问,动辄也要这么大的气性,这火是朝谁人发的,并不是我叫那个孽障打杀的人。”
贾政咽了一口气,终是忍耐不过说道:“母亲还是不要掺和的好,此事本就清晰明朗,又是白日做的,人证物证俱在,仇都尉又是有权势的,不是那等普通百姓人家,只要多些银子就可翻案。本来那个孽障坐上几年监牢就可了,何必再生枝节,惹得仇都尉生气,到时候给你使个绊子反而不好了,三年并做五年,十年改作一辈子了。本就打杀了人,再不做些惩处,只怕蟠儿还不长记性,这么大的人,已然做爹爹了,且是一根筋儿的要荒唐下去么,可是孽障了。”
贾母叹道:“你说的我何尝不知道,毕竟是亲家,咱们本有能够搭上的线,姨太太爱儿心切也是有的,可见是谁养的儿子谁疼了,就是看在宝钗的面上也该去问问。”
贾政断然拒绝:“若是这个人是蝌儿或是别人,叫我问问也就算了,哪怕是有什么冤情呢,这个人是蟠儿,横竖大家都是知道这位爷是天下第一呆傻的荒唐人,想必事情都是自他而起的,我问了不是等于叫别人笑话我有个这样的亲戚么。”
贾母叹道:“你还是问问吧,好不好的只看姑老爷的一句话了。”
贾政恼道:“这不是叫妹夫为难么,我是不去的,母亲再找别人吧。”
贾母心中有气无法可治,只道是儿子大了,自然是翅膀硬了,只得再找外援,又找来贾环,那贾环又岂是愿意替薛家跑腿的才弟,本来他就厌恶薛蟠的作为,又有了香菱被休事件打底,更加不管,遂拿话搪塞贾母。
贾母一见,情知此事不能再提,只得找来宝钗劝慰了半日,只说还是找个靠谱的先代管着店铺好生经营着吧,只怕这薛蟠是要在里面呆些时日了。
宝钗只得心里叹气了,遂出来与薛姨妈说了,薛姨妈听了心里不甚舒服,不过是说上几句话罢了,为什么不帮着说说,还是亲戚里道的,不像当初的王子腾了,如今王子腾一发子去了,倒是可怜了自家,一面叫薛蝌加紧求人。
仇都尉那里本就见独子重伤在身,心里难过的紧,又有老母妻室在侧絮絮叨叨,心里只是想着杀人,偏生薛家一头撞了进来,起先他是看在贾家的份上,又有薛蝌请医之仪,也就勉强点了头,谁知薛家竟是不知好歹起来,还要疏通关系,将刑期大大的改了,这可是他们自己要作死的,感情他仇都尉的独子被重伤了,伤人者丁点儿没事人一样么,不要说他薛家是贾家的姻亲,就是天王老子的姻亲也不成,不由得气往上撞,又知道了贾家从此也撒手不管了,便知道这薛家与贾家的关系也不是什么多么亲密的,遂冷冷的与找上门来的京兆尹说了许多贴心的话语。
薛姨妈并不知道,仍旧往水坑里扔银子,丁点儿水花也看不见,自己只是心里着急。薛蝌倒是想劝劝,奈何薛姨妈一力要花银子,一心只想赎人,只得与宝钗说了半日,要宝钗劝薛姨妈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