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骂道:“既是你们不能做主,就该立时回了我,让我知道,为什么叫她都搬了去。”
丫鬟婆子都道:“当初奶奶当家理事,前段日子是每日里必要抬了一箱子出去往娘家送,只说要送些食盒给娘家太太吃,奴婢们并不沾手,也是看着是个热闹,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是有一次那小丫鬟闪脱了手,那盖子掉了下来,方才看出了真容。奴婢们并不知道,还望太太恕罪。”
宝钗叹道:“不管如何,也都是嫂子的嫁妆,搬了娘家虽说是不对,毕竟也做不得人家的主,总是人家自己的主意。”
薛姨妈却道:“你哥哥出了事是近两日的事儿,那个贼婆娘可是悄悄的搬了细软往娘家许久时间,可不就是早就存了心思在里面了。且这公中库房的银钱都哪里去了,我虽然不理事许久,可也知道并不该都花了去,只怕是那个贼婆娘偷了去也未肯定。这媳妇就是回来我也是不要了,只是家里的银子并不能给她,毫厘休想。”
宝钗倒是想了起来,又问薛姨妈:“这公中的账本去了哪里,看看就知道了。”
薛姨妈说道:“倒是我儿提醒了我,快快拿了来看看。”
几个人忙澜着,薛蝌也是不想见这家丑,只是不能走开,只得跟着一起看账,一看就是一皱眉头,薛姨妈拍着账本叹道:“这里面记得倒是清楚,竟都是蟠儿那个孽障支取的,要什么花楼酒肆的开销,只是这数目颇大,每每都要取个几百两,或是几个两银子。可是那个孽障自己的关系,还是孙氏借着蟠儿的名头做假账。”
薛蝌皱了眉头说道:“这里面还有一笔两万两的开销,也是记在大哥的头上,只说是要疏通关系,这只怕要问问大哥才好。”
薛姨妈摊手说道:“如今先不必着忙,先取了我私库里面的银子再说,剩下的等你见了你哥哥细细问问,不要叫那个贼东西窃了咱们的银子。”
正说着,就听下人来报,只说王母听说薛蟠被押,特特领着人赶过来与薛姨妈道恼来了。
不等薛姨妈说请,王母已然领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赶了进来,薛蝌借势告罪走了,先行去了。
王母盯着薛蝌的背影看了好久,方才转过头来与薛姨妈说道:“我在家里是听人说了的,只说如今哥儿被押在牢里等着问斩,可是如何了。”
薛姨妈忙忙的让了王母等人进去坐好,听见王母这样一说,遂忍不住掉下来泪来,说道:“还能怎么样呢,不过就呆在牢里等着衙门判罢了,别的我也不指望了,只盼着他留条性命,不叫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就好了。”
王母叹道:“若是你哥哥还在世上,必不叫你受这等难过,当初蟠儿在金陵打死了人,不也是你哥哥给写了书信方才脱身的么,如今又并没有打死人,为什么就不能放人出来,还是没有递话过去的缘故。”
薛姨妈听了,急忙说道:“如今女儿正叫蝌儿疏通着,那仇都尉也说了,看在旧情的面上,倒是不必要了蟠儿的命,只是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王母却道:“你糊涂,这个时候不叫你侄儿站出来相帮着,却叫个什么外八路的把着银钱出去疏通。那个薛蝌是巴不得蟠儿死了的,你们府里没了香火,可不就是纯纯的等着叫薛蝌承继了么。你是和个冤大头似的只顾一个劲儿的往薛蝌手里塞银子,却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尽心尽力去疏通,只怕就中取利也未肯定。”
宝钗坐在那里突得问道:“敢是借问外祖母,您老人家是说叫表兄弟跟着出去疏通的,如今表兄弟个个都是官奴之身,出去交际的都是什么人物,敢是能够和那仇都尉搭上话还是和衙门能够搭上话。至于您老人家说的什么香火不香火,难道鹏哥儿就不是个香火,不要说如今我哥哥且没个性命之忧,就是有,就是有鹏哥儿,又有蝌儿什么事儿,哪个族里规定着,有男丁的家里银钱由外人继了去。”
王母张口结舌,张了半天也说不出来,遂拍着手与薛姨妈说道:“你看看你惯的好女儿,我给她找的好亲事,她不感激我,如今反而和我动辄梆梆的,真真不孝顺。”
薛姨妈初时是被王母说动了的,正转着心思,又听见宝钗的话,又觉得自己女儿说的很有道理,只是低头思谋,见王母与宝钗争执起来,遂赶紧拉了宝钗的手说道:“你出来的时候晚了,先回去吧,待过两日再与我出来说话,有什么我再打发了人告诉你去。”
宝钗听了又气又急,有心要多说几句,遂说道:“妈妈糊涂,这个时候妈妈不多靠着蝌儿,动辄不信任人家,叫蝌儿听见了岂不心寒呢,人家也是有买卖的,为什么这两日总是在外面跑咱们家的事情,您还想三想四,实在是不应该的很。”
薛姨妈说道:“我并没有这样想,我儿是想岔了。”
王母却道:“就是这样想才对,那个小子看起来也不似老实的,所谓无奸不商,说的不就是他么,无利不起早,不是他家的事情,他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宝钗笑道:“难道表兄弟为什么过来帮衬,敢是也无利不起早么。”
薛姨妈拉了宝钗一下,王母急得叫道:“可见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什么话也敢乱说,你表兄弟与你家都是至亲的,这个时候他们不站出来,倒要什么时候站出来呢,并不像那个薛蝌心里怀着坏心思。”
又与薛姨妈叹道:“你的女儿,你该好生管教才是,如今又是别人家的人更加不同以往养在深闺一般了,说出去倒不说别的,只说你这个当娘的养的不好了。”
宝钗听了面带讥讽:“原来王家养的好女儿,连门也未进,就与人私通了,我母亲倒是养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