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魏千金警惕地将手放在床头柜的按钮上。
夏锄禾瞥了按钮一眼,波澜不惊道:“你姐姐让我帮她找你。”
“我姐姐出事了吗?”魏千金的手仍没有从按钮上离开,“我没告诉你位置,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她没事。我找到你,是因为,”夏锄禾轻笑,“因为你是全世界最明亮的小灯泡。”
一句简单的话,却让魏千金呼吸一滞,放在按钮上的手终于移开。
这样幼稚肉麻的话,让夏锄禾有些不适,她找补了一句:“你姐姐告诉我的。”
魏千金的童年很孤独,她在基地上过一段时间学,却总是因为皮肤问题被排挤。后来姐姐带她到处找办法治病,更接触不到什么同龄人。
姐姐是她唯一的玩伴。
姐妹俩有时候会玩捉迷藏,她总是轻易被姐姐找到。
她问姐姐为什么。
姐姐说:“因为你是全世界最明亮的小灯泡。”
一句话,把她哄得高兴极了,驱散所有被找到的不快。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她异于常人的白发和白皮肤,暴露了她的位置。
有时候,魏千金会想,如果她没有向姐姐哭诉被欺负的事情,姐姐没带她治病就好了。
等到成年,自然可以用基因药剂修复基因问题的疾病。
可她和姐姐错失的十几年的时光,永远不会回来了。
魏千金刚和姐姐分开那会儿,带她出城的人说,姐姐为了给她治病,欠了城主一大笔钱。城主要拿她做抵押物,等姐姐把资源还上,她才能重获自由。
城主不算太坏,供她上学,生活,没有磋磨她。
可惜直到她长大,姐姐也没还清那批资源。
后来,她觉醒控制变量的异能。
城主说,只要她愿意留下做事,就愿意放姐姐出城,欠债一笔勾销。
魏千金答应了,事情一做就是七年。
七年间,城主偶尔会给她发一些姐姐的情况。没有生病小妹拖累的姐姐,在外面混得如鱼得水,似乎很快乐。
当然,魏千金不完全相信城主,她用自己少得可怜的人脉,联系到一个雇佣兵,每月定期给他打积分,让他留意姐姐的情况。
如果夏锄禾没有来,魏千金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知道,城主是骗子,雇佣兵也是。
……
“生产布鲁的工厂中,转移痛苦的机器,是你发明的吗?”
在魏千金放下戒备后,夏锄禾如是问。
“不,我只提供理论支持。”魏千金微微蹙眉,“我姐姐,碰了布鲁吗……让她不要碰。”
隔了一会,魏千金才说出对魏一诺的告诫。
她对姐姐的情感很矛盾。
有时候,魏千金想她,想念和她一起度过的时光,想念她的温柔照顾。
有时候,魏千金恨她,恨她多年来对自己不理不睬,恨她重获自由却没想过找自己。
如今,乍然得到姐姐主动联系自己的消息,魏千金甚至不知道该和姐姐说什么。
说自己过得很好?
她被关在实验室里,无法与外界接触,生活被实验填满,算不得好。
说自己过得不好?
城主按月给她发积分,为她提供免费的基因药剂、住所和食物,算不得不好。
“姐姐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魏千金难以忍受被期待折磨的痛苦。
魏千金面对布鲁和魏一诺的反应,让夏锄禾意识到这对姐妹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误会。
魏一诺不知道她恨痛了的机器是妹妹设计的。
魏千金不知道她设计的机器被用在姐姐身上。
夏锄禾斟酌开口:“魏一诺一直在找你,她之前被困住了,最近刚被救出来。”
“不可能!城主每半个月给我发一次姐姐的近况,她不是一直过得很好吗?”
魏千金向夏锄禾展示城主和雇佣兵发给她的照片和信息,竭力证明夏锄禾是个骗子,证明……她的姐姐,过得很好。
她牺牲了整整七年的光阴和自由,姐姐必须要过得好。
在拿出魏一诺过得不好的实证之前,夏锄禾问了魏千金一个问题:“你知道你研究的那台机器,会让无辜之人替别人承受痛苦吗?”
魏千金说:“知道。”
“你知道这台机器会被广泛投入使用吗?”
魏千金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抓住床单,抓出一条条褶皱,她说:“知道。”
“你知道还这么做?”
即使隔着床单,魏千金的掌心仍旧被指甲的力道抠出一道道凹痕,她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工作。”
夏锄禾想,魏一诺不该再承受更多痛苦,但魏千金可以品尝一点真相的味道。
夏锄禾拿出魏一诺的最新视频:“她受伤严重,永远都没办法恢复了。”
魏千金瞥一眼视频,垂眸:“这是假的,你是骗子。”
嘴上这么说,她的眼神还是不由自主地往视频上飘。
夏锄禾道:“我没办法把魏一诺带来见你,我会用其他办法证明给你看。对了,我还要拍一张你的照片,带给她。”
魏千金僵硬地坐在床上,双手无措地遮住脸,又放下。
“这样可以吗?她能认出我吗?不然你下个月再来吧?下个月,我不注射基因药剂,她应该能一眼认出我。”
魏千金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掩盖住卑劣的心思。
她担心的哪里是姐姐认不出自己,而是不想让姐姐认为自己过得太好。
夏锄禾确认一眼照片:“认得出,知道你过得好,她会很高兴。”
……
冬毁苗蹲在墙角生闷气,嘴里嘟嘟囔囔:“该死的夏锄禾,不守信用的混蛋玩意儿,说好的把皮囊放出来,让我有点参与感,结果一走就是三天,说话不算话的粪球……”
夏锄禾:“……”
魏姓姐妹俩的经历,是她们的个人隐私,夏锄禾没有讲给冬毁苗听。
只是在冬毁苗问起魏千金过得好不好时,反问:“你不知道真相的时候,过得好吗?”
冬毁苗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夏锄禾说的是那段她不知道自己是替身的时光。
以当时的感受而言,还不错。
以当下的感受而言,痛苦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