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风灌入耳廓,将明怨生的泪珠带过眼尾,跃入天际。
他望着,似笑非笑,似哭又非哭。
耳朵里灌满风,他早已听不清众人的稀疏。
而心里,像有只狸猫滚着毛球,杂乱不堪,仅有混乱。
彼时,被百鸟簇拥的凤凰,忽然收紧羽翼,并在一块。
它似在蓄力,随后竟尾羽一蹬,冲破屋檐,朝天宇飞去。
众人瞟着它途留下的羽迹,不知它要去往何方。
凤凰的啼叫,划破天际。
半数的鸟儿追随它,跟它穿破重重云霭,在夜幕中形如升起的抚阳般发散火光。
神族、南天门——
“有东西在穿越防界!”
“什么人!”
守兵们护在天门处,他们眯着眼看向那抹赤红,直到凤凰虚影将近,这才看清。
“凤鸟?怎么回事?”
“今日凤族无召吧。拦住它!”
前路有阻碍,虚影并未降速,目光坚定。
令人意外的是,疾风掠过羽毛,把火焰带成流迹时,虚影的背上,忽然出现一人。
一女子捏着半壶酒,插着腰,人漫不经心,带来的气焰却恢弘无比。
“一群小将,我凤凰要救的人,嫣有救不得的?”
“凤鸣·滚!”
她大袖一挥,烈火瞬间化为弓弧,扫向守卫的天兵。
“哇啊!!”天兵们道行浅,拼尽全力护卫,都未躲过这一击。
于是,半夜被惊醒的碧生,听到无数斥报。
“不好!凤凰已入南天门!”
“陛下,凤凰已过鹊鸟桥!”
“陛下,凤凰过千极宫!”
“罗灵界!四季宫!灵泉山!月老树!天宫正殿!昆仑山!!”
“凤凰——进入幽冥天宫。”
穿云而来,万里相救。
神族最高的山峰,最高的殿宇,是一座监狱。
此时此刻,里头关押着一位无罪的仙子。
高百丈的雷电柱上,疲惫的她,手脚像长着红圈一样,已叫锁链桎梏千年。
凤凰的轻啼,像幽幽海水里的一颗明珠,像划破长夜的天光。
挂在邢台上,受尽累世折磨的仙子,被远处的凤鸣吵醒。
她微微睁开半眼,底下的人在激喜的呼唤她。
“阿柳!快醒醒!姬怀来了、姬怀真的来了!他让凤凰……来救你了。”笛苍悟泛着泪光,喜极而泣。
“凤……凰?”她张开浑噩的双眼,卿折柳并未看清眼前种种。
直到,跃入幽冥山峰的凤凰,闯过密布的黑云,直蹬入空。
一抹火光,在她眸中出现。
火光亮的刺眼,照亮她浑噩的世界。
“……凤凰?”卿折柳喃喃着,心底好似被希望充盈,缓缓睁大了眼,望着那愈发靠近的凤鸟。
百鸟随凤凰入云顶,鸟乐声动,火光也愈发猛烈。
凤凰逐步飞近,像火灭纸一般,轻而易举冲破幽冥天宫设立的结界。
在卿折柳眼中,那渺小的火光,像芽苗成长为大树一样,越发旺盛。
时至最后,竟装满自己的眼眶。
凤凰虚影闯入关押她的殿宇,庞大的身躯进来时并未有停下的意思。
只见,虚影径直穿过卿折柳的身躯。
她霎时间瞪大了眼,火焰雾化了她因得救后的水珠,熔炼了桎梏她的千重枷锁。
“离开这里,向天外飞去吧,仙子。”凤凰的嘱咐,在耳尾轻轻响起。
笛苍悟看准时机,在锁链融化后,攀入空中,接住了人。
随即,凤凰随意翱翔,直至离开神族境界。
此时、妖都——
朱色的神力环绕着姬怀,重生的召唤,像击鼓一样,一下下敲动他的心扉。
凝固的血液,在心器的一下下搏动中,缓缓流经四肢。
“先祖引、涅盘路。一路前行莫回头,恩怨尽消再新生。”
位于姬怀胸膛的凤凰图腾,不断闪烁。
从远处破封的金光剑刹那间幻化身形,变化成最开始,也最鼎盛的模样。
天地一剑,玹灵剑。
它急速飞来、闯入屋舍后,便候在一旁静待主人归来。
血脉重复,心器搏动。
飘逸的过腰金发,微微蹙动的金睫与眉宇。
不久,玹灵子发出复生后的第一声气息。
他的呼吸,牵动着无数人的心。
与此同时,屋中的骤风消降,凤凰神力托着他缓缓落下,平躺回榻上。
明怨生急得攀去,期盼与忐忑交织间,却发觉玹灵子一直蹙着眉头未睁眼。
他有生息存在,有脉搏、有呼吸、有微动的面色。
明怨生的气息变得急促,惶恐与忐忑,让他手骨瞬间发麻,急得不知作何。
他轻轻的唤上句:“阿玹。”
刹那,原本紧蹙的眉头忽而散开。
玹灵子缓缓掀开眼帘,由下而上。
眸中的世界,从无尽的黑渊,变成具有色彩的夜幕。
他逐步睁眼时,明怨生激动的说不出一句话。
是这副瞳色,是这澄澈又孤傲的金。
处在屋外的人们,也激动的踏入屋内,见证这奇迹的一刻。
他们不敢靠的太近,因为此时要留足空间,给到明怨生。
只见,玹灵子视线清晰,金瞳闪出一缕光芒后,右瞥的第一眼,便是明怨生。
前人望着自己,眉宇别成了山斜,鼻头红彤彤地,喉结时不时滚动。
他期待自己,似哭过千百回一样。
玹灵子凝视着他。
“你……是谁?”
忽然,记忆闪动,玹灵子惊愕,又仔细瞧了几分后,忽然招来宝剑。
“玹灵·召来!”
玹灵剑听从主令,很快飞去。
榻上,金衣人猛地起身,气波将明怨生荡开。
明怨生对他全然无防备,滚到地上后,便呕出一口血。
然而事情还未了。
趁着他还未起身,玹灵子快步上前。
那把细长的剑,对着明怨生的心口,毫不犹豫的刺入。
“呃……”
冰凉的触感令人寒颤。
就在剑身即将刺穿明怨生心脉时,众人吓得合力出手,这才阻止了明怨生的死亡。
剑上有着阻碍的力量,众人的力道却未使剑拔出。
明怨生怔怔的看着,心口的痛与心绪的痛叠加在一块,他万分诧异。
他扬起眸子,正欲说什么时,却对上玹灵子那冷若冰霜的双眼。
他的话哽在喉中。
玹灵子道:“九黎君主——你竟活了这么久。”
玹灵子的眼神上撇,冷眼扫过众人。
“还有一群,如此忠心的下属,让吾取不了你的命,拿来祭奠吾族将士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