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不及细想,赤着的脚掌已从床榻上踏落,地面被那无形的威压震得微微发颤。
周身又一道锁链凝聚成形,比先前更粗几分,裹挟着肆虐的杀意,如惊雷般迸发而出。
苏绝洛瞳孔骤缩,忙不迭的挥剑,剑身划出一道璀璨的剑芒,堪堪挡住了率先袭来的那条锁链。
可她刚卸去几分力道,另一条漆黑锁链已如鬼魅般绕到身侧,带着破风的锐响,毫无预兆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噗!”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身前的剑刃。
强大的禁忌力量顺着锁链,如毒藤般疯狂窜入苏绝洛体内,瞬间撕裂着她的经脉。
她闷哼一声,手中的剑再也握不住,“当啷”落地,身体软软地向前倾去,却被那贯穿躯体的锁链死死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澹台池孤紫眸微凝,望着苏绝洛胸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躯体深处那缕陌生的情绪忽然变得剧烈起来,像是在无声地抗拒。
她握着锁链的手指微微收紧,眉头蹙起,这股不受控的感觉,让她心头莫名烦躁。
澹台池孤,呵呵……从茶茶的身体里出去……”
即便漆黑锁链贯穿胸膛,苏绝洛依旧撑着最后一口气,抬起那张染血的脸。
癫狂的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嘶吼。
“放过……她……求你……”
就在这时,一道微弱得近乎透明的声音,忽然在澹台池孤的意识深处响起。
那声音带着哭腔,正是属于苏茶茶的本能意识。
听着这声哀求,澹台池孤非但没有平静,心头的烦闷反而更甚。
这具躯体里的杂音,像附骨之疽,搅得她心绪不宁。
她攥紧了拳,紫眸中寒光闪烁,几乎要再次催动锁链。
“先……救……他……”
那道微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澹台池孤动作一顿。
她紫眸微沉,看向床榻上的沈书仇,握着锁链的手指缓缓松开。
贯穿苏绝洛躯体的锁链失去力道,“哐当”落地,苏绝洛也随之重重摔在地上。
她大口咳着血,却依旧用那双癫狂的眼,死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澹台池孤没有理会苏绝洛,另一条漆黑锁链悄然缠上床榻边的被褥,动作带着几分轻柔。
锁链卷起被褥,小心翼翼地裹住沈书仇,再缓缓将他卷到自己身前。
她垂眸望着怀中人毫无生气的脸庞,轻轻将头埋在他的颈窝。
掌心下,那具躯体的心脏处,依旧传来一丝微弱的跳动。
旋即,澹台池孤周身骤然腾起强大的禁忌波动,如决堤墨浪般奔涌。
转瞬凝作一道漆黑血色光柱,冲霄而上,刺破云层,只余下久久不散的森然寒意。
苏绝洛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猩红的眸子里似要燃出血来,死死黏着血色消失的穹顶。
她从未想过,自己处心积虑的算计,竟成了澹台池孤借苏茶茶身体复苏的契机。
澹台池孤....”
她死死咬着牙,声音里带着不甘的恨意。
另一侧,顾剑已携顾清染的身影悄然立在紫烟云阁外的阴影里。
他指尖轻叩剑柄,眉峰微蹙,正暗自斟酌,是凭手中三尺青锋,以雷霆之势硬闯阁中。
还是另寻别的机会进去的时候,倏然间,顾剑猛地抬首望向苍穹,眼底的从容瞬间被惊色取代。
只见一道漆黑血色如暗夜流星,撕裂天幕,带着一股熟悉的凛冽气息,向远方疾驰而去。
那缕气息钻入鼻端的刹那,顾剑眸光骤然一凛,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几乎要冲破眼底,这气息,分明正是他要找的澹台池孤。
.......
.......
少女独坐窗沿,眸光黯淡,将窗外的微光映得失了神采。
外间喧嚣入耳,她凝听半晌,嘴角绽开的自嘲却比窗外的风更凉。
自入上宗,她便被囚于此屋。
法阵环伺,门扉难越,数月光阴,除了慕云逸,再无一人踏足。
今日,终是到了他所言的那一日。
可她只是个凡人,生死尚且不由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念及此,那点自嘲渐渐沉下去,成了心底化不开的无力。
噔噔噔!”
一道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走来。
“咔嚓。”
门轴发出干涩的声响,门缝里先漏进一道浅光,随即被一道身影彻底推开。
来人身上的寒气比室外的秋风更甚,刚一进门,便让闻语凝鼻尖泛起一丝凉意。
她依旧维持着垂首的姿势,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沿的木纹,嘴角的自嘲从淡笑变成了冷弧。
“语凝,你该出去了。”
熟悉的清冷嗓音响起,没有波澜,却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强装的平静。
闻语凝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声音从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压抑了数月的冷意与疲惫:“你还要做什么。”
不是问句,更像一句无力的控诉,落在空荡的屋子里,格外清晰。
今天是你的婚事,不该待在屋子里。”
那道清冷的声音顿了顿,添了丝几不可察的滞涩。
闻语凝终于抬眸,目光直直剜向那张清绝的脸:“不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如今又何必让我出去。”
这清绝的脸,眉如远山含黛,眼似秋水横波,可偏偏那双眸子里没有半分温度。
面对这样的注视,闻卿凝的视线极快地闪躲了一瞬,语气却依旧冷硬如铁:“今日不同往日,今日是你的婚事,你应该出去。”
婚事……”
闻语凝低低重复,尾音拖得极长,随即猛地笑出声,笑声里的悲凉与愤怒几乎要溢出来。
“我的婚事,从头到尾都由不得我,你现在说这些,不觉得可笑吗?”
“语凝,别任性,该出去了。”
她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她,语气里的催促更甚,却始终避谈她的质问。
闻语凝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结结实实地落在闻卿凝那张脸上。
她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清冷瞬间僵住,连带着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在这一巴掌后凝固了。
闻语凝的眼底早已被绝望浸得发胀,泪水像涨潮的海水,漫过瞳孔,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她死死盯着闻卿凝,那双曾映过春光的眸子,此刻只剩一片破碎的死寂。
这一巴掌,闻卿凝本可轻松避开,纵使闭着眼,也能察觉那袭来的力道。
可在触及闻语凝眼底那片荒芜时,心底翻涌的愧疚瞬间压过了本能,她硬生生受了这一掌。
只是脸上却依旧维持着冷硬的神色,只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别恨我。”
话音未落,她便伸手扣住闻语凝的手腕,不顾对方腕间传来的挣扎力道,强行将人往门外拖拽。
刚踏出门槛,闻卿凝只觉腕间的力道骤然一松。
她疑惑回头,却见闻语凝竟笑了,那笑意从嘴角慢慢漾开,带着劫后余生的震颤,连眼角的泪都染了几分亮。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闻卿凝的脚步猛地顿住,浑身的气息瞬间绷紧。
眼帘轻垂的余光里,不知何时,一道红衣身影已如燎原之火,骤然灼亮了这方庭院。
那人一头赤色长发如流瀑般垂落肩后,一袭红衣似燃尽的烈焰,在风中微微拂动。
尤其那张脸庞,带着一种浸润在杀意中的极致美感,凌厉与惊艳交织,格外夺目。
“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道声音穿过庭院里流动的风,带着几分沉稳,稳稳落进闻语凝的耳中。
闻语凝凝望着那抹灼目的红,眼底翻涌的绝望刹那间被温柔的光取代。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漾开,愈发清晰,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一丝轻颤:“不晚,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