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哨音短促,却如一把钩子,把村中所有潜伏的暗影一并拽出,百余镇枢院暗探闻声即退,有几个已经聚集到沈珏附近。
然而,未等他们遁入黑暗,伍关与宋狄便带人追了出来,项瞻同样已经策马靠近。
“陛下,此人乃是昔日襄王府近卫统领,镇枢院院长,武艺高强!”
阎洛的高呼声从院内传来,项瞻微微一怔,眸中顿时透出杀意,一勒缰绳,骤马挺枪直冲沈珏后心戳去。
沈珏感受到身后动静,脚步一点,向一侧闪开,一旁的几名暗探见项瞻来势汹汹,也纷纷甩出暗器。
项瞻反应极快,破阵枪舞成一团银光,将暗器尽数磕飞,随即足下使力,跃上马背,锁定沈珏,再度挺枪刺去。
眼见己方再度被围,项瞻来势汹汹,沈珏也不畏惧,竟然生出了擒贼擒王的念头,身形急动,手中长剑迎枪而上,直取项瞻咽喉。
枪剑相击,发出金石之音,两人瞬间战作一团。
沈珏剑法阴柔诡异,专攻要害,项瞻的枪法则大开大合,势大力沉。
贴身近战,长枪本不占优势,但项瞻自幼便与赫连良平、林如英这两个用剑高手一起练武,每每长枪对剑,皆能取长补短,此时对上沈珏,更是稳占上风。
初一交手,沈珏便大为吃惊,十几合下来,已是险象环生。
“二十四路破阵枪!”他咬牙说出这句话,却又立时否定,“不对,这路数根本不是……”
“废话真多!”项瞻冷哼一声,忽然枪势一变,拨开剑刃,一记「巨蟒翻身」,破阵枪以旋转之势刺向沈珏腰间。
沈珏收剑回防,却听当的一声,剑身竟被枪劲震得脱手飞出,他心中一惊,伸手入怀,一枚“薄叶”猛地甩出,在项瞻躲闪的同时,竟又重新往村子里面跑去。
随着骨哨再度吹响,仅剩的数十名镇枢院暗探也纷纷跟上,项瞻岂容他遁走,当即追了上去。
“陛下,小心有诈!”伍关疾呼,带着数十名玄衣力士紧随其后。
项瞻却充耳不闻,面前那人是害的师父断腿的直接凶手,他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怎么可能轻易放他离去。
然而,当追到庄子深处时,沈珏的冷笑突然从前面传来:“项瞻,你这是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又一声刺耳的骨哨响起,继而庄内一座院子里腾起一道赤红火箭,尖啸着刺破夜空。
沈珏并非败退,而是诱敌深入,这落梅渡的一草一木,都是他亲手布下的死局,他早在此地埋下数十处火油暗点,此刻尽数引燃。
霎时间,村中火光大作,烈焰如狂龙般从屋檐、墙根、井栏下喷涌而出,浓烟滚滚,呛人口鼻,炙热的气浪将众人逼得连连后退。
“陛下,是火油阵!”伍关嘶声喊道。
项瞻手中破阵枪舞得密不透风,将扑面而来的火星尽数扫开:“你们散开,不要扎堆!”
“哈哈哈,散开?”沈珏的声音在火海中飘忽不定,“项瞻,你倒是体贴下属,那便随他们一起葬身火海吧!”
这话像是一道命令,霎时,数十枚薄叶铁蒺藜借着浓烟掩护,从各个刁钻角度袭来。
项瞻耳廓微动,听风辨位,长枪连点,将暗器磕飞,但火海之中视线受阻,一枚铁蒺藜还是擦着他的脸颊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护驾!”伍关顿时红了眼,带着数十名力士死死挡在项瞻四周,用身躯筑起一道人墙。
赶来的宋狄与阎洛,则率人扑向暗器来处,却只听兵刃交击声,不见敌人真容。
沈珏确实狡诈,他利用对村中地形的熟悉,在火墙与断壁间穿梭,每次现身只发三枚暗器便即隐没,根本不与人正面交锋。
镇枢院的暗探也学他模样,化整为零,在火海中如游鱼般难觅踪迹。
项瞻横握长枪,作出防御姿态,满眼谨慎的环顾四周,左侧屋檐上寒光一闪,三枚“薄叶”呈品字形射向他后颈。
他头也不回,破阵枪反扫而出,枪缨如扇面展开,将暗器尽数打落。
可就在枪势用老之际,右侧草垛后又窜出两道黑影,四枚透骨钉直取他肋下空门。
“陛下小心!”伍关飞身扑救,短刃磕飞两枚,另两枚却擦着他肩胛飞过,带起一蓬血雾。
项瞻眸中寒芒更盛,他算准了沈珏会有预防,却没想到这火阵如此歹毒。
夜风虽不大,但天干物燥,火势蔓延极快,转瞬便封死了退路,而镇枢院的人,就像是一群藏在火中的蝎子,时不时探出毒尾蛰上一口。
“结阵!”项瞻高喝,“三人一组,背靠背,别给暗器留空档!”
玄衣力士迅速变换阵型,但火势太猛,浓烟呛得众人睁不开眼。
又是一波暗器从火墙后袭来,这次竟是铺天盖地,足足数十枚,项瞻舞枪成圆,水泼不入,可身边众人只有短刃,根本难以抵挡。
眼见又接连倒下几人,项瞻怒火中烧:“堂堂镇枢院院长,就只敢这般藏头露尾?”
“成王败寇,何论手段?”沈珏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项瞻不假思索,纵身一跃,挺枪便刺,枪尖贯穿一堵土墙,却扑了个空,那里只有一件被点燃的破衣,他心头一凛,暗道不好,猛地回转。
果然,沈珏的真身出现在他身后屋顶,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长剑,如毒蛇吐信,直取他后心。
项瞻避无可避,正欲硬接这一剑,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尖锐的破空声从斜刺里响起。
那声音不同于暗器的细碎,而是带着一种撕裂长夜的锐啸,一支羽箭如流星赶月,精准地射中沈珏持剑的手腕,箭矢力道之大,竟直接射穿了他的手掌。
沈珏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吼,短剑脱手坠地,他惊骇地转头,望向箭矢来处,那是一片被火光照得明暗不定的破墙,墙后依稀可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坐在马上,手中还保持着挽弓姿势。
“保护院长!”仅剩数十名镇枢院暗探齐齐现身,拼死护住沈珏。
沈珏咬着牙,竟硬生生将箭矢拔出,带起一蓬血注,他最后看了一眼项瞻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不甘与怨毒,随即在浓烟掩护下,带着残部遁入夜色深处。
项瞻望着他走远,心头狂跳,弯起小指放在唇上,吹起一声嘹亮的口哨,而后对着庄外吼了一声:“青骁!”
唏律律一声马儿嘶鸣,青骁奋起四蹄冲入火海,奔至项瞻身前。
项瞻翻身上马,正欲催马,却被伍关等人死死拉住缰绳:“陛下,不可再追!”
“放开!”项瞻怒喝,一把推开伍关,纵马狂走,却不是去追沈珏,而是冲着方才来箭的断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