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帝目光如炬,冷冷注视着癫狂的太后,声音平静得可怕:“所以,这才是母后今日闹这一场的目的?”
他微微眯起眼睛,眉宇间闪过一丝困惑:“只是儿臣不明白,这十几年来母后与孟氏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为何突然要对付孟氏?”
太后枯瘦的手指抚上自己布满皱纹的脸颊,突然神经质地笑了起来:“为了忏悔啊...为了帮姚氏报仇...取得她的原谅...”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
不等应天帝回应,太后突然踉跄着奔向铜镜。她颤抖的手指抚过镜面,喃喃自语:“哀家已经忏悔了...哀家打算为姚氏报仇...那药该起效了才对...”
然而镜中映出的,依旧是一张苍老憔悴的脸,甚至因昨夜的惊吓更添几分枯槁。太后猛地瞪大双眼,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怎么会没有效果!怎么会!”
她猛地转身,浑浊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顿悟:“是了...是了...姚氏定是知道你对她虚情假意...”
她指着应天帝,声音尖锐刺耳:“你不想替她报仇...跟你忏悔才没有用!哀家...哀家该去找楚云沧忏悔...”
话音未落,她突然朝殿外尖声嘶吼:“来人!快来人啊!”
“母后,你疯了!”应天帝脸色骤然阴沉如墨,眼中寒光乍现。他轻轻击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殿角阴影处闪现。
“击晕她!”应天帝的声音冷若冰霜,不带丝毫情感。
那影卫身形如电,瞬息间已至太后身后。只见他手起掌落,一记精准的手刀劈在太后后颈。
太后癫狂的叫喊戛然而止,身子一软向后栽倒。影卫身形微动,稳稳接住太后瘫软的身躯,轻巧地将她安置在凤榻之上。
“去查查这是怎么回事。”应天帝冷声吩咐,眉宇间凝结着化不开的寒意。影卫无声拱手,转瞬便消失在殿内阴影中。
殿内重归寂静,应天帝烦躁地揉了揉眉心,指节在太阳穴上重重按压。失控感如潮水般涌来,朝堂上的暗流、宫闱中的诡谲,一切都仿佛在摇摇欲坠的边缘,随时可能分崩离析。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紧闭的殿门上。万寿节将至,届时万邦来朝,正是他君临天下的最后荣光,也是全身而退的最佳时机。
“是时候放手了...”应天帝攥紧手掌,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只是这储君人选,是选沉稳的沧儿?贤德的老三?亦或是近来朝中渐有声势的小六?
正思忖间,影卫如鬼魅般闪身而入,单膝跪地:“主子,查清了。太后为求返老还童,近日广招方士。昨日有位‘无望公子’进献药丸,太后服用后便成了这般模样。”
“无望公子?”应天帝眼神骤冷:“好个胆大包天的江湖骗子,竟敢算计到皇室头上!”
影卫身形微躬,声音压得极低:“此人是京中妙心堂神医,医术高超,在民间颇有声望。若贸然处置,恐怕会激起民愤...”
应天帝薄唇紧抿,想起先前玄敬观一事引发的民怨沸腾,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他沉声道:“此事暂且记下,日后寻个由头再行处置。”
影卫无声领命,身形如墨溶于殿内阴影之中。
应天帝目光转向凤榻上昏睡的太后,眉心紧蹙。若让沧儿知晓当年真相,后果将不堪设想...他眼中寒光乍现,突然扬声道:“来人!”
殿门轻启,宫人们鱼贯而入,伏地听命。
应天帝声音冷峻:“太后凤体违和,需在慈宁宫静养。即日起关闭宫门,闲杂人等不得进出,一应宫人闭门侍奉。”
宫人们心头剧震,这分明是要将太后连同整个慈宁宫都囚禁起来!但却无人敢置喙,只得齐声应道:“奴才(奴婢)遵旨。”
应天帝缓缓起身,明黄龙袍在晨光中泛着刺目的金芒。他最后瞥了眼凤榻上昏睡的太后,转身拂袖离去。
沉重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的声响...
……
自那日被拦在宫门外,谢清漓便再未等到入宫的旨意。就连慈宁宫也未再召她看诊,后来才听闻太后病势沉重,皇上下令封闭了整个慈宁宫。
楚云沧曾多次设法在锦绣宫安插眼线,可这座看似寻常的宫苑防守极为严密。几番周折,最终也只安插进一个洒扫庭院的粗使宫人,连内殿的边都摸不着。
而那位行迹诡秘的老嬷嬷,更是来历成谜。宫中人人唤她“柳嬷嬷”,自李淑妃入宫起便寸步不离地跟随左右,将李淑妃护得密不透风,旁人休想近身半步。谢清漓暗中查探多日,竟连柳嬷嬷的真实姓名都未能查出。
眼见线索尽断,谢清漓等人只得另寻他法。恰逢年节过后,六皇子病愈重返上书房读书。众人商议之下,决定派个机灵的孩子接近六皇子。邹小九自告奋勇,假托姚老太师孙子的身份,以伴读之名混入其中。
谢清漓虽未明言,心中却忧思难平。邹小九不过总角之年,却要独闯那龙潭虎穴,每每思及此,她便提心吊胆。
光阴荏苒,转眼正月已过,春意渐浓。
为迎接万寿节,应天帝不顾国库空虚,敕令大修宫阙街巷,朱漆描金的牌楼一座座立起,青石路面铺得平整如镜。
那些曾被大雪压塌的屋舍、冻毙路边的流民,仿佛都随着冰雪一同消融,再寻不到半分痕迹。
距万寿节尚有半月,南景使团便已抵京。此次使团由南景太子萧琰亲自率领,传闻他姿容绝世,有“玉面郎君”之称。
使团入城这日,京城万人空巷。朱雀大街上人头攒动,百姓们踮脚张望,都想一睹这位异国太子的风采。
谢清漓隐在听雨楼二层的雕花窗棂后,目光追随着远处缓缓行来的南景仪仗若有所思。
寒绝静立在谢清漓身侧,他脸上的伤疤已经长出淡粉色的新肉,只是颜色尚不均匀,还需时日调养。他死死盯着窗外那支华贵的队伍,指节攥得发白,眼中翻涌的恨意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痛楚。
仪仗行至近处,路旁百姓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叹。只见金辂内端坐着一位清俊的男子。他身着月白色云纹锦袍,玉冠束发,眉目如画却不失英气,举手投足间尽显储君威仪。
谢清漓微微蹙眉,此人莫名给她一种熟悉之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何处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