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息对外物不甚上心,她见过最好的景色,便是杀死目标后,提着人头渡过灵水,所见的一抹朝霞。
那意味着她完成了任务,兄长便在对岸等她,手中花灯流光溢彩。
“算不上心事,就是一点困惑。”公主息望向群山,“我不是完全的人族,也做不好自己,就如同这桃花鱼,随波逐流。”
龙丘岳直起身,他身材魁梧,站立时犹如一座山峰,他说:“我师从竹叶,也就是你们那个歹毒的老祖宗,从始至终,祂在意的只有祂本身,旁人如何,祂全然不顾。”竹叶不会瞻前顾后,想到了就去做,祂也不会管因祂一己之私而遭受厄运的人。
就像蛇在吞吃野兔前不会去问,兔子是否自愿被吃掉。包括教导龙丘岳,也是随手为之。
蛇的血是冷的,心也是冷的,照到阳光,才能有一瞬暖意。
我是谁,一个亘古不变的难题,龙丘岳也无法回答,他负手而行,慢慢说道:“公主可知我为何在云梦隐居,百年不出。”
公主息摇头:“我不知道。”
龙丘岳抬手,捋了捋乱糟糟的胡须,他苦笑:“在我还年少时,以身负灵气为傲,仗着一手神行术,俘获了全村姑娘的芳心。”
“后来,她们都嫁做人妇,我却还是孤身一人。那时我很愤怒,里长对我说,大家认为我是异类,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给我。”
“走出自幼生活的村落,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是异类,没有人喜欢和一个不会老去的怪物共同生活,那样显得他们太可怜了。”
“最终我在云梦深处停了下来,这里人迹罕至,我也乐得自在。”龙丘岳的豁达中满是无奈,“看书垂钓、听水抚琴,一介莽夫,反倒被传成了雅士。”
公主息抱膝坐在湖边,她揭下面具,露出原本幼态的面容,披散的长发竟有几缕雪色。
她笑笑:“可前辈名满天下,人们也不想知道初衷。”
上一次来云梦,公主息是抱着求死之志的,她这一生离经叛道,恶名昭彰,就此死了,大快人心。
可她到底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思考。
龙丘岳向着晚霞走去,他摆手:“管他们说什么呢,流言传不到云梦!”
桃花鱼的季节过了,摆放在云中君神像前的水盆换成了玉璧。
公主息有些失神,卫王璧当政期间,卫国从未举行过祭祀。
玉器易碎,屈弦不敢用力,轻轻擦拭着玉璧,却发现无论如何擦拭,其上丝丝缕缕的赤色也纹丝不动。
老巫女叹了口气,神明在远去,灵气也即将枯竭。
玉璧沁血是大凶之兆,但公主息主动讨要了过来,屈弦叮嘱道:“此物不可近身摆放。”
小巫女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屈婆婆,有好多人!”
老巫女扶额:“不是说过么,遇事要冷静。”
话音未落,越王便走进了神祠,见到公主息,他平静的神色下难掩畏惧,却还是笑着说道:“阿姐,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