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凉风吹在吴三桂俊朗的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尽可能的进入状态,而后将捏的紧巴巴的信纸高扬过头道:
“一场战斗过去,本该是诸位消遣的时候,但本帅还刚接到紧急军情,咱们的大元帅被皇太极十数万大军围困于官山,危在旦夕!
想来诸位应该明白,大元帅的安危于我等意味着什么吧?”
吴三桂的声音高亢中带着一丝颤抖,以表现自己担忧的心情。
“啥?大帅被围了?将军大人,这不是在开玩笑吧?”
而在场的两万怨军士兵则人都懵了,一个辽西老兵操着一口东北方言询问道。
在场的怨军士兵大多数都见过张世康两次,第一次是张世康去山海关解除祖家兵权的时候。
那时候辽兵的底层士兵都担心遭到清算,可是张世康却以和平的方式,既给了祖家体面,又保留了辽西老兵们的饭碗。
不止如此,张世康还给辽西老兵们设立了番号——怨军。
除此之外,张世康为他们补发了欠饷,老弱的兵允许他们退伍并分配田亩,甚至官府还出面为几年来失去丈夫的辽民子嗣补发了抚恤。
最重要的是,张世康向他们承诺,三年之内,要带他们打回辽西故土。
从那次起,关于大元帅的事迹,一直都是辽西老兵们挂在嘴边的谈资,所有的情况都在改善,那些战死袍泽的家人也真的得到了补偿。
他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大元帅在三年内真的会带着他们打回辽西。
而且并没有让他们等太久,近卫军大军出征的消息,着实让辽西老兵们兴奋了好几晚。
当初那多尔衮围困锦州良久,当得知大元帅兵临附近时,竟然直接仓皇出逃。
要知道多尔衮的威名在整个边军防线都是鼎鼎大名的,多尔衮身为建奴战功卓着的亲王,竟然被他们年轻的大元帅给吓跑了。
这事儿当时让锦州军民们惊讶了许久,也是张世康在关宁锦防线威望的最高峰。
而且据说大元帅在此之前从无败绩。
可是现在吴三桂告诉他们,大元帅被围了,并且危在旦夕。
这消息搁谁谁会信呀,有一个人问,便有两个人,而后是所有人都在问,询问吴三桂为什么要诓他们。
“大元帅于我有恩,本官即便要诓尔等,又岂会拿大元帅的性命来作注!”
说着,吴三桂就将手里捏的皱巴巴的信递给了一个辽西老将。
那辽西老将小心翼翼的将书信展开来,迎着火把仔细辨认,而后激动的念了出来:
“吴将军,若我不幸战死于官山,你要替本帅完成诺言,带辽西兄弟们归乡。
大元帅张世康书。”
信是用朱笔写的,映着火把的光芒,就如同是用鲜血写的血书一般,信上还盖着大元帅印信。
那辽西老将的眼睛顿时红了。
离得稍微远些的兵都以为那是张世康的血书,一下子就急了眼。
“将军大人!那咱们还等什么?咱们应该火速去支援大元帅呀!”
“就是,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我等几乎就没耗费什么体力,咱们必须尽快赶回官山!”
“请将军下令!”
那辽西老将单膝跪倒在地,不多时两万辽西老兵尽皆跪地请命。
都说东北爷们粗犷,天生乐观派,不论生活条件多困苦,总能在苦中找出乐子来。
可东北爷们也最重情,他们从不忘记自己从哪儿来,也从不忘记一起出生入死的袍泽。
大元帅对他们有恩,给过他们希望,朴实的汉子们自然不会见死不救。
吴三桂见状长叹一声:
“我比你们更着急,也更想救大帅,可是咱们离官山三百二十里!
大帅仅有三万兵,即使拼的一个不剩,顶多只能撑三天,留给咱们或许只剩两天半,你们有那个能耐吗?
那可是三百二十里!”
吴三桂说罢,红着眼睛蹲在了地上。
这是东北爷们最常见的动作,但却只有在无助的时候会当着旁人面蹲下。
吴三桂祖上虽然是南方人,但他却是出生在辽西,也是在辽河边长大,算是土生土长的辽人。
大明步军常规日行军五十里,而戚继光的戚家军则规格高一点,在携带常规武器装备的情况下,日行军是六十里。
当然,也有急行军模式下,日行一百里,甚至一百二十里的,不过对于步军而言,记录并不多。
吴三桂表现出的,很显然是对在场部下的不信任,认为他的这些兵没那个能耐。
“将军大人,事在人为!”那辽西老将最先回过神儿来,并振臂一呼。
其余人也都精神一震,辽人那股子永不服输的劲儿一下子被激了出来。
“与其在这儿为大帅担忧,不如拼一把,万一能救下大帅呢?”
“张老三说的对,大帅他吉人自有天相,若我等因为距离便放弃,大帅不知道该多寒心。”
……
在场辽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给自己打气,也给身边的袍泽打气。
倘若以吴三桂所言的三日计算,留给他们的只剩下不到三十个时辰。
也就是说,他们在接下来的两天半时间里,必须急行军三百二十里。
可在场的两万辽西老兵们却都不想放弃,反倒是对吴三桂的表现略感失望,不少辽兵甚至开始埋怨、怂恿。
吴三桂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来。
“这可是你们要求的,行军过程中,倘若怨天怨地,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既然要唱白脸,吴三桂当然很是不客气。
“大将军放心,绝不教大将军失望!”
“只要能救出大元帅,咱们豁出这条命就是了!”
“好,尔等若想,本将军奉陪就是。
立刻埋锅造饭,除火头军和值守士兵外,其余人立刻就地休息。
一个时辰后出发,丢弃辎重,轻装简行,初五日中午务必抵达官山!”
吴三桂说罢,辽西老兵们竟然欢呼起来,仿佛做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命令下达以后,全体怨军士兵立刻开始执行,正值夏日士兵们席地而卧,军营顿时沉寂了下来。
吴三桂抬头望月,想起临行前大元帅的话。
‘皇太极没那么好骗,想骗到他的唯一方法,就是不骗他。
然后才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
“大帅,三百二十里,我一定可以做到!”
吴三桂喃喃自语道。
他知道这是对他的考验,或许不是大帅的考验,但一定是虎贲军、近卫军、乃至当今陛下的考验。
倘若因为自己没能按照计划抵达官山,那他估计也没脸活着了。
想出人头地,本来就应该拼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