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前，梁颂拍了拍他的肩：“晚上你别走了，一起住宿舍。明天还要带大家看录像。”
苏盘看着他，嘴角动了动，点了头。
夜色又慢慢降临，训练场的灯光还未熄灭。
苏盘靠在墙边，一边慢慢弯下身做拉伸，一边看着远处段皓和其他人还在练投。那一刻，他心里仍旧闷着不甘，但某种莫名的踏实感也悄悄浮了上来。
膝盖没有昨天那么疼了，但也远谈不上轻松。医生开的药虽然能缓解炎症和肿胀，可伤不是靠药就能彻底好的。那种从骨缝里钻出来的刺痛，不是错觉，是身体在警告他，别再动了。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以前装作不知道罢了。
“好好养一养。”他轻声自语，“再强的人也有暂停的时候。”
屋内，梁颂已经醒了，正站在窗边做肩部热身，一边活动一边看了苏盘一眼：“你今天别跟去训练了，教练那边我说了，让你休息。”
苏盘扭过头，取下耳机：“我在场边坐着也不行？”
“你就坐着也不是休息。”梁颂嗤了一声，“你那眼睛比录像还毒，盯得他们全身都僵硬，休息就给我躺平。想养腿就别嘴硬。”
“……那我下午去。”苏盘顿了顿，“总不能一直不露面吧。”
“下午也不许去。”梁颂语气斩钉截铁，“我和段皓轮流整理训练笔记，你今天整天都别动，让腿静下来。”
苏盘没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阳光从旁边的树缝中洒下来，斑驳地落在他手背上，连带着那块一块块贴着的肌贴都被照得发亮。
他知道梁颂说得对，现在的每一分“忍住”，都是为以后多赢一场的本钱。
不远处有人经过，几个队员刚吃完早餐回来，见他坐在那里，远远打了个招呼。
“苏哥，你今天不上场？”
苏盘笑着摇摇头：“膝盖要休息，教练下禁令了。”
那几人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现在整个队里，谁都知道他状态回来了，可也清楚他那伤来得不是闹着玩儿的。几年前的赛季收尾战，苏盘曾经带着一条已经红肿的腿打到最后，被抬下场的时候整个人汗如雨下，眼神却死死盯着计分板，那一幕后来不知道被多少人当成精神榜样。
但榜样也需要休养。
苏盘坐着发了一会儿呆，阳光逐渐灼热，膝盖却没有再有刺痛。他慢慢地调整了坐姿，把腿摆得更高一点，拿起身边的纸笔，把昨晚想好的康复计划重新写了一遍。
第一天，静养+冷敷三次+基础肌肉激活。
第二天，低强度拉伸+核心力量恢复。
第三天……
一直写到第十天，他都没有提及“上场”二字。他知道，如果连“什么时候能打”都不去想，他才可能真正静下心来好好修复。
宿舍楼下的草坪开始有人练球，篮球砸地的声音从地面震上来，那声音像某种咚咚作响的召唤，又像是提醒——你还不在场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拿起水杯，灌了一口。
“你真决定好好养伤了？”段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苏盘没回头：“不养不行，膝盖自己说了算。”
“你啊，终于学聪明了。”段皓走过来，把早餐盒子递给他，“吃点东西，早上胃不舒服我让人多买了一份粥。”
“谢谢。”苏盘接过，一边打开，一边笑着说，“你这人什么时候开始照顾人了？”
“照顾你不算。”段皓撇嘴，“你是资产，我们暂时保护一下投资。”
“暂时？”苏盘挑眉。
“等你能打了再说。”段皓拍拍他肩，“你别太快回来，慢一点，真的，我们等得起。你要是又硬上，下一场比赛不但没你，可能我们连赢的心情都没了。”
苏盘低头喝了一口粥，那温热流进胃里，一点点驱散他心头的阴翳。他突然很想站起来，可又极力克制了这个冲动。
这段时间，他要真正成为那个不动却能思考的球员。
他吃完早餐，继续静坐，不再去想场上的配合，不去想对手的战术，只专注着自己的腿、呼吸和恢复。他开始浏览一些专业的运动医学视频，重新梳理康复训练流程，甚至记下了几套海外球队康复计划里提到的肌肉反应训练。
他像是在沉默中为归来做准备，不再喊口号，也不再给自己立FLAG，而是用一种更坚硬的意志把身体一点一点拉回巅峰。
整个上午他都没下楼，连人都几乎没有和谁说话。到了中午，段皓回来看他时，他正用弹力带绑住小腿做静力肌肉激活训练，每一下都慢而有力，像一根弓弦缓缓拉开。
“你这是把自己当特种兵了？”段皓打趣道。
“特种兵也有膝盖。”苏盘头都没抬，继续拉伸，“我现在不是在训练，是在保住以后的每一场。”
“你说得倒正经。”段皓挠了挠头，“不过我听你这口气，怎么有点打算长期作战的味儿了？”
苏盘终于抬头，眼神冷静：“如果我的腿能养好，那我就不只是这场比赛回归。我想……再来一次完整的赛季。”
段皓一愣，随即咧嘴一笑：“我等你。”
连续的胯下运球、变向、后撤步跳投，每一个动作都精准且流畅，像是经过千万次锤炼。然而，苏盘心里很清楚，这样的苦练，除了安慰自己还能坚持外，对未来究竟有没有用，谁也说不准。
“砰——砰——”
篮球撞击地面的节奏忽快忽慢，苏盘突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体育馆尽头的铁门。门外隐约传来脚步声，混杂着低低的说话和笑闹。他皱了皱眉，本能觉得这不是熟悉的管理处大爷。
“嘿，这里还有人呢。”
门被推开了，五六个身影鱼贯而入，都是些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穿着统一颜色的宽松球衣，手里拎着水瓶，肩上扛着篮球包。他们站在门口，目光齐刷刷落在苏盘身上，神色或好奇或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