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几日，我尚能保持高度的警惕和耐心。
神识如最精细的梳子，一遍遍梳理着途经的每一段河道，从翻滚的河面到深不见底的河床，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或气息残留。
我甚至数次潜入河中，那冰冷刺骨的河水立刻包裹上来，仿佛要冻结我的魂体，侵蚀我的天君之力。
河底并非平坦，而是遍布着嶙峋的怪石、沉沦的枯骨，以及一些早已失去灵智、仅凭本能游弋的扭曲水族。它们感知到我的存在，大多惊恐地退避，但也有少数凶戾之辈试图袭击，都被我随手散发出的威压碾碎，化作河底新的沉淀。
然而，日复一日，周复一周。
景色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暗黄的河水，灰蒙蒙的天空，两岸是荒芜的、偶尔能看到一些顽强阴生植物或游荡低阶鬼物的贫瘠土地。耳边永远是那令人心烦意乱的河水咆哮。
牛魔王的那一缕气息，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半点踪迹。
我开始怀疑无支祁的判断。
无支祁虽然实力强悍，感知敏锐，但毕竟不是全知全能。或许，那真的只是一丝极其相似、但源自其他存在的残念？或许，那气息在河水中漂流太久，早已彻底消散，被忘川同化？又或许，根本就是我内心深处对齐天和碎片的执念，影响了我的感知，让我产生了误判？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这种反复探查、潜入、失望、再探查的循环中悄然流逝。
我的耐心被一点点消磨。内心的烦躁如同野草般滋生。原本因为公开真相、凝聚民心而略感轻松的心境，再次被这毫无进展的搜寻蒙上了一层阴霾。
齐天那家伙，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他寻找最后一块金箍棒碎片的旅程是否顺利？这些念头不受控制地在我脑海中盘旋。
这天，我再次从一段看似异常的河底裂隙中浮出水面。那裂隙深不见底，散发着浓郁的阴寒之气，我深入探查了数百丈，除了遭遇几波更加强大、但依旧没有灵智的阴煞水怪外，依旧一无所获。
湿漉漉的天君袍服贴在身上，并不舒适，虽然神力一转便能蒸干，但我此刻连这点力气都懒得用。一种深深的疲惫感，并非源于身体，而是源于精神上的徒劳无功，席卷而来。
我索性在河边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巨石上坐下，望着眼前奔腾不息的忘川河水，怔怔出神。
“难道……真的错了？”我低声自语，声音被河水的咆哮瞬间吞没。
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腕，那里曾经被虚空严重侵蚀，虽然经赵云牺牲已清除，但偶尔似乎还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和麻木。这感觉更让我心烦意乱。
“再找找看吧，”另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劝慰，“或许就在上游不远了。无支祁既然特意提起，绝非空穴来风。牛魔王若真在冥界，其下落关乎齐天，关乎碎片，甚至可能牵扯到天庭的隐秘，绝不能轻易放弃。”
两种念头在我脑中激烈交锋，让我的眉头越皱越紧。周围的河水声似乎变得更响了，那呜咽声仿佛带着嘲弄的意味，一遍遍冲刷着我的理智。
就在这烦闷积蓄到顶点，几乎要让我忍不住对着忘川河咆哮发泄之时——
毫无征兆地，一阵强烈的心悸猛地攫住了我！
那感觉来得极其突兀，就像一柄冰冷的锥子，毫无阻碍地刺入了我的心脏，让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呼吸一窒，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从巨石上弹了起来，周身神力下意识地流转，在体外形成一层淡淡的护体光晕。
“怎么回事？”我心中警铃大作，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四周。
河面依旧咆哮，浑浊的河水翻涌着黄褐色的泡沫。
两岸荒芜，除了几株扭曲的、像是被痛苦凝固了的怪树在阴风中微微摇曳，看不到任何活物。
天空还是那片死气沉沉的灰暗。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覆盖了方圆数十里的范围，仔细探查着每一寸土地，每一缕气息。
没有异常的能量波动，没有隐藏的杀机，没有强大的鬼物或敌人埋伏的痕迹。一切……似乎都和过去一个月里经历的任何一刻没有什么不同。
“错觉？”
我紧绷的肌肉微微放松了一些，但心脏深处那股残留的、冰冷的惊悸感却并未完全散去。“是因为最近太疲惫，心神不宁产生的幻觉？还是这忘川河本身的环境，对心神产生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紊乱的气息。冥界的空气带着阴冷和淡淡的腐朽味道，吸入肺中，并不能带来多少舒缓。
然而，就在我刚刚放松警惕，以为只是自己过度敏感的下一个刹那——
一股更加清晰、更加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条滑腻的毒蛇，猛地沿着我的脊椎骨窜了上来，直冲天灵盖！
头皮一阵发麻，全身的汗毛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竖了起来！
这次绝不是错觉！
我猛地抬头，视线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上方的灰暗天空，以及河流两岸可能存在的制高点。
天空空空如也，只有流动的、仿佛凝固了的灰色云层。两岸地势平缓，并无可以藏匿威胁的高耸山崖。
什么都没有。
但那股被窥视、被锁定、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有大恐怖降临的危机感，却如同实质的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我的心头，越来越浓重！
“不对……这里绝对有问题！”我心中低吼，所有的烦躁和疲惫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沙场磨砺出的极致警惕。
我缓缓移动脚步，调整身形，确保自己处于一个可以随时应对来自任何方向攻击的姿态。
镇魂剑虽未出鞘，但剑柄已然被我紧紧握住，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让我纷乱的心绪稍微稳定了一丝。
目光不再局限于宏观的景象，我开始更加细致地观察周围的环境。
河水……似乎比刚才更加湍急了一些？那呜咽声里，是不是夹杂了一丝……不同于以往的、极其细微的尖锐嘶鸣？
岸边的泥土，颜色是否过于深黯了？仿佛浸透了某种不祥的油脂。
那几株怪树的摇曳幅度，似乎也带着某种不自然的规律，像是被无形的线操控着的木偶。
我的神识凝聚成束，不再大范围铺开，而是如同探针般，重点刺向那些让我感觉“不对劲”的细微之处。
河底……神识探入河底，除了熟悉的阴寒和混乱魂力，似乎多了一种……极其稀薄、难以捕捉的“空洞感”？就像是原本绵密的织物，出现了几个微不足道，但却真实存在的“针眼”。
我蹲下身，伸手触碰脚下的黑色泥土。触感阴冷潮湿，但指尖传来的反馈，除了冥界土壤固有的死寂，似乎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吸力？仿佛这泥土是活的，正试图贪婪地汲取我指尖一丝微不足道的神力。
这感觉转瞬即逝，几乎让我以为是错觉。
我站起身，眉头紧锁。一切迹象都太微弱了，微弱到即使以我天君的神识，也无法立刻断定是真实存在还是心理作用下的过度解读。
但这种无处不在的、仿佛被浸在粘稠恶意中的危险预感，却做不得假。
“什么东西在搞鬼？”我沉声喝道，声音不大，却带着神力震荡，清晰地压过了河水的咆哮，在空旷的河岸间回荡，“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
没有回应。只有河水更加卖力地咆哮，风声似乎也带上了一丝呜咽。
我耐心地等待着，全身神力蓄势待发。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依旧没有任何肉眼可见或神识可察的敌人出现。
但这种寂静，比直接的攻击更让人压抑。
我决定不能再被动等待。无论是什么，必须逼它现身！
心念一动，我并指如剑，一道凝练的、蕴含着人皇气浩荡之意的金色剑罡激射而出，并非射向任何可疑目标，而是径直斩向那段让我感觉有“空洞感”的河面！
“嗤啦！”
剑罡没入河水，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暗黄的河水被分开一道深深的沟壑，露出下方翻滚的浊流。然而，预想中的反击或异变并未发生。
剑罡的能量迅速被忘川河水消磨、吞噬，那道沟壑也很快被新的河水填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攻击落空了？还是……打草惊蛇了？
就在我剑罡出手，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那个极其短暂的瞬间——
异变陡生！
并非来自河面，也非来自天空或两岸。
是来自我脚下！来自我刚刚触碰过的那片看似寻常的黑色土地！
“嗡——！”
一声低沉得几乎要震碎灵魂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传来！我脚下的整片河岸，方圆数百米内，猛地亮起了无数道扭曲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着的暗紫色纹路！这些纹路复杂而诡异，散发出一种绝非冥界应有的、充满了混乱与死寂的气息！
一股强大到令人心悸的吸力瞬间从这些紫色纹路中爆发出来，不仅疯狂地撕扯着我的身体，更恐怖的是，它竟在直接抽取我体内的神力与魂力！
与此同时，我周围的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折叠，眼前的景象变得光怪陆离，河水倒流，天空破碎，仿佛整个世界都要被吸入地底那个巨大的、由暗紫色纹路构成的诡异法阵中心！
那股让我心惊肉跳的危机感，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那冰冷、空洞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枷锁，让我周身的血液和神力流转都为之凝滞了一瞬。
不能被困在这里！
我心中怒吼，强烈的求生欲和天君位格带来的骄傲，让我瞬间压下了那源自未知的恐惧。这诡异的陷阱虽然强大而隐秘，但想就此拿下我，还差得远！
“破！”
我舌绽春雷，声浪中蕴含着浩荡的人皇之气与幽冥帝威，如同平地惊雷，强行震荡着扭曲的空间。同时，一直紧握在手的镇魂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
我没有选择去斩脚下那复杂蔓延的暗紫色纹路——它们似乎源源不绝，斩之不尽。而是将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志，都凝聚在这一剑之上，朝着前方那最为扭曲、仿佛是整个异常空间“节点”的虚空，悍然斩出！
“嗤——咔嚓！”
一道难以形容其色彩的恢弘剑罡，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缕光，撕裂了色彩斑斓、光怪陆离的扭曲景象。剑罡所过之处，倒流的河水被蒸发，破碎的天空被抚平，折叠的空间被强行撑开！
仿佛玻璃破碎的脆响连绵不绝地响起。那困住我的诡异幻境，在这凝聚了我此刻巅峰力量的一剑之下，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消融、崩解！
眼前令人头晕目眩的扭曲景象骤然消失，耳边那放大了无数倍的、带着蛊惑与撕裂感的河水咆哮声也恢复了原本（虽然依旧吵闹）的音量。脚下那恐怖的吸力和搏动的暗紫色纹路，如同潮水般退去，瞬间隐没于黑色的土地之下，再无踪迹。
只有那冰冷空洞的“视线”，在幻境破碎的刹那，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意味，然后也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彻底消失。
我依旧站在忘川河边的黑色巨石旁，位置似乎都没有移动过分毫。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幻觉。
但体内消耗了近三成的神力，以及神魂深处传来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感，都在清晰地告诉我——刚才的经历，绝非虚幻！
我剧烈地喘息着，持剑而立，警惕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再次扫视着恢复“正常”的河岸。神识更是如同水银泻地，不放过任何一寸土地，一丝空气的异动。
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只有忘川河永不停歇的呜咽咆哮，衬得这份安静愈发诡异。
是什么东西布下的陷阱？目的何在？仅仅是为了困杀我？还是……为了掩盖什么？
无数的疑问在我脑中翻腾。我回想起那暗紫色的纹路，那冰冷空洞的“视线”，那种绝非冥界的力量属性……一种更加深沉的不安感，如同毒蛇，缠绕上我的心头。
然而，还没等我将这些纷乱的思绪理出个头绪——
异变，再起！
就在我前方约百米处的半空中，空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指轻轻戳破了一个小点。紧接着，那个小点无声无息地扩张开来，形成了一个约莫拳头大小的、边缘不断扭曲蠕动着的……洞口！
那洞口内部，并非冥界的灰暗，也非阳间的色彩，而是一种纯粹的、令人心悸的……虚无！仿佛连“存在”这个概念，都在那洞口之后被彻底否定、吞噬！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这个景象……我太熟悉了！在天庭边界，在那惨烈无比的虚空前线，我见过太多类似的东西！
虚空洞口？！
怎么可能？！这里可是冥界腹地，忘川河上游！距离天庭与虚空交战的主前线不知相隔多少万里，中间还隔着重重壁垒！虚空的力量，怎么可能如此无声无息地渗透到这里？！
就在我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下一秒——
“啵……啵……啵……”
如同水泡破裂的轻微声响，接连不断地响起。
就在第一个洞口的旁边，第二个、第三个……足足七个同样大小、同样散发着纯粹虚无与死寂气息的小型虚空洞口，接连凭空出现！它们悬在半空，如同七只冷漠无情、注视着这个世界的邪恶眼睛！
我心中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全身四肢百骸。
一个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虚空，这吞噬一切、毁灭一切的域外大敌，它的触角，已经不再是仅仅局限于天界前线了！它真的……开始侵蚀冥界了！
天庭一直以来宣扬的“边界屏障”理论，普化天尊那番关于“必要牺牲”的言论，杨戬语焉不详的警告……无数信息碎片在我脑海中疯狂闪烁，但此刻，我根本没有时间去细想、去分析！
因为，那七个悬空的虚空洞口，在稳定下来的瞬间，便如同溃堤的蚁穴，开始“涌”出东西！
那些东西，通体呈现出一种令人不适的紫黑色调，仿佛是由最深邃的阴影凝聚而成。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千奇百怪，变幻莫测！
虚空造物！最低等的虚空掠食者！我在前线见过太多，它们的个体实力大多只相当于冥界的凶魂厉魄，甚至更弱，但它们的数量……几乎是无穷无尽！而且它们的存在本身，就带着对秩序的侵蚀与污染！
“吼——！”“嘶嘎——！”
刺耳的、非人的嘶鸣声瞬间打破了河岸的死寂。这第一批涌出的虚空生物，数量足有上百！它们似乎根本没有理智，只有最纯粹的吞噬与毁灭本能，在出现的刹那，便感应到了我这个区域内最庞大的“秩序能量源”，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朝着我猛扑过来！
“该死！”
我低骂一声，所有的震惊和冰冷都被强行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久经战阵磨砺出的冷静与杀意。面对虚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唯有战斗，唯有毁灭！
“镇！”
我左手捏诀，口中敕令。幽冥帝气混合着昆仑本源之力浩荡而出，如同无形的山岳，瞬间降临在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人形阴影和虫豸怪物身上！
“噗噗噗——！”
如同被巨石碾压，那些低级虚空生物连惨叫都未能发出，紫黑色的身躯便当场爆裂开来，化作精纯的虚无能量，随即又被冥界规则缓缓消磨、中和。但更多的虚空生物悍不畏死地填补了空缺，尤其是那几团紫黑雾气，它们似乎对物理和能量冲击有更强的抗性，只是体积缩小了一圈，依旧翻滚着朝我涌来，试图将我包裹、侵蚀。
“麻烦！”
我眉头一皱，镇魂剑再次扬起。剑身之上，这一次亮起的是共工血晶那充满破灭与极寒意味的幽蓝光芒！
“冰封，寂灭！”
一剑挥出，并非凌厉的剑罡，而是一片席卷而出的幽蓝色寒潮！空气仿佛被冻结，发出咔咔的声响。寒潮所过之处，无论是扭曲的阴影、狰狞的虫豸，还是那难缠的紫黑雾气，动作瞬间变得迟缓，体表迅速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冰晶，然后连同冰晶一起，悄然碎裂，化为齑粉！
这一剑，清空了我身前大半片区域。
但我的心却沉了下去。因为那七个虚空洞口，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吐”出新的怪物！速度虽然不算太快，但胜在持续不断！而且，我能感觉到，这些最初级的掠食者，只是开胃菜。一旦让这些洞口稳定下来，或者继续扩大，更强大的虚空造物，甚至可能带有规则侵蚀能力的个体，就会出现！
必须尽快封印这些洞口！
我身形如电，在虚空生物的围攻中穿梭，镇魂剑或劈或砍，或引动寒潮，或爆发人皇金光，将一只只扑上来的怪物斩杀、湮灭。天君级别的力量对付这些杂兵，堪称碾压，它们的攻击甚至很难突破我自动护体的神力光晕。
但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更何况，这些“蚂蚁”的攻击中，都带着一丝微弱的虚空侵蚀特性。虽然短时间内无法对我构成实质威胁，但持续累积下去，会不断消耗我的神力，加重我神魂的负担，甚至可能引动我左臂和胸膛旧伤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麻木感。
战斗，变成了消耗战。
我记不清自己挥出了多少剑，调动了多少次不同的力量。只知道脚下的黑色土地上，已经铺满了厚厚一层虚空生物湮灭后留下的紫黑色灰烬，但很快又被新涌出的怪物踩踏、覆盖。
时间在激烈的厮杀中失去了意义。或许过去了几个时辰，或许是一整天。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粗重，神力消耗已经超过了五成。周而复始的杀戮，看着那些扭曲、丑陋、只知道毁灭的东西前赴后继地涌来，一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厌恶与疲惫感，逐渐滋生。
“没完没了！”我一剑将一只试图从背后偷袭、形如巨大蜈蚣的虚空虫豸斩成两段，反手又是一掌拍出，蕴含着枯寂本源气息的掌风将一团紫黑雾气彻底吹散。
我尝试过突进到洞口附近，直接攻击洞口本身。但越是靠近洞口，虚空能量的浓度就越高，对我的压制和侵蚀也越强，而且洞口周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力场，我的攻击落在上面，效果大打折扣，反而会引来更多怪物的疯狂扑击。
必须想办法，一次性解决！
我一边战斗，一边飞速思考。硬闯不行，远程攻击又被削弱……那么，唯有……
一个冒险的计划在我脑中成形。
我开始有意识地控制战斗节奏，不再追求瞬间清场，而是以最小的消耗，维持住战线，同时暗中调动、凝聚体内残余的所有力量——特别是那融合了多种特性、包容性极强的天君本源之力，以及一丝……我从共工血晶和自身经历中领悟出的，带着“破而后立”意味的毁灭与新生并存的奇特法则碎片。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如同在狂风暴雨中试图点燃一盏油灯。我必须分心二用，一边应对仿佛永无止境的怪物潮水，一边小心翼翼地压缩、提纯着那足以撼动山岳、湮灭星辰的恐怖能量。
汗水，混合着溅射到身上的、带着腐蚀性的紫黑色粘液，从我的额头滑落。手臂因为长时间高强度的挥剑而微微颤抖，肺部火辣辣的疼。神识高度集中，几乎要燃烧起来。
终于，在感觉自身神力即将跌破三成警戒线，而那七个虚空洞口似乎有微微扩大的趋势时，我准备完毕！
“就是现在！”
我眼中厉色一闪，猛地将镇魂剑插入身旁的地面，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印！一个复杂到极致、闪烁着混沌色泽的能量光球，在我掌心之间迅速成型，并且急剧膨胀！
那光球内部，仿佛有星河生灭，有万物凋零又复苏，蕴含着极致的破坏力与一丝不可思议的“重塑”之意！
这是我目前所能做到的，将自身力量极限压缩、并试图模拟“微型宇宙崩灭”景象的终极一击！其威力，足以重伤甚至湮灭寻常的神仙！
“湮灭！”
我暴喝出声，用尽全身力气，将掌心那已经膨胀到脸盆大小、散发着令人心悸波动的混沌光球，猛地向前推出！
光球离手，并未直接飞向那七个洞口，而是悬浮在半空，骤然停滞了万分之一瞬！
下一刻——
“轰！！！！！！！！！！！”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巨响爆发开来！那混沌光球如同超新星爆发一般，绽放出吞噬一切的光与热！不是明亮，而是纯粹的、湮灭一切的“无”之光辉！
光芒所及之处，空间如同脆弱的布帛般被撕裂、扭曲、然后归于虚无！那些正在涌出的、以及已经存在于光芒覆盖范围内的所有虚空生物，连挣扎都来不及，便在无声无息中，彻底化为最基本的粒子，消散于无形！
强烈的能量风暴以光球爆发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忘川河的河水被瞬间蒸发掉巨大的一块，露出干涸的河床，两岸的土地如同被犁过一遍，所有的怪石、扭曲的植物，尽数化为齑粉！
而那七个虚空洞口，在这股堪称毁灭性的、带着一丝“规则否定”意味的爆炸冲击下，那层无形的力场如同肥皂泡般破碎，洞口本身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玻璃碎裂的刺耳声响，边缘剧烈扭曲、收缩，最终在一阵剧烈的空间涟漪中，猛地坍缩、消失不见！
爆炸的余波缓缓平息。
我单膝跪地，用镇魂剑支撑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叶撕裂般的疼痛。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我剩余的所有神力，此刻体内传来阵阵虚弱感，神魂更是如同被掏空了一般，传来针扎似的刺痛。
抬头望去，前方原本洞口所在的区域，空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些不稳定的波纹，但那股令人心悸的虚无与死寂气息，已经大大减弱，直至消失。河岸一片狼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
成功了……封印了那七个洞口。
但我心中，却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沉甸甸的冰冷。
我维持着跪地的姿势，剧烈地喘息着，目光死死盯着那片恢复平静，却仿佛烙印在我视网膜上的空间。冷汗，混合着之前战斗沾染的、尚未完全蒸发的污浊液体，沿着我的下颌线滴落，在身下焦黑破碎的土地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体内传来前所未有的空虚感。
神力几乎见底，如同干涸的河床，只剩下浅浅的溪流在艰难流淌。神魂的刺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我刚才那超越极限的一击所带来的负担。左臂和胸膛旧伤处，那原本只是若有若无的麻木感，此刻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些，像是有细小的冰针在缓缓扎刺。
但所有这些身体上的不适，都比不上我心中那滔天的巨浪和刺骨的寒意。
虚空洞口……七个！在冥界腹地，忘川河上游！
这不是前线那壁垒分明、双方投入重兵厮杀的战场。这里是冥界的“后方”，是理论上应该相对安全的地带！可虚空，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出现了，如同在完好的堤坝上，凭空腐蚀出了几个蚁穴！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必须确认，这附近是否还有其他的虚空洞口。
撑着镇魂剑，我艰难地站起身。四肢百骸传来抗议的酸痛，但我必须坚持。神识如同受伤的触角，小心翼翼地再次向外蔓延，虽然范围远不如全盛时期，但足以覆盖这片刚刚经历过大战的区域。
仔细探查之下，除了空间尚有些不稳定的余波，以及空气中残留的、正在被冥界规则缓慢中和的虚空能量气息外，并未发现新的洞口。
当务之急，是恢复力量，然后……必须立刻返回酆都！
冥界出现虚空侵蚀，这是天大的事情！这不仅仅关乎地府的安危，更关乎整个三界的存亡序曲！我必须立刻召集玄阴、墨鸦他们，通报此事。
看了一眼依旧浑浊咆哮的忘川河，以及河岸两边这片刚刚被我和虚空生物“洗礼”过的狼藉土地。牛魔王的气息线索，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我深吸一口气，压抑住身体的虚弱和心中的冰冷，辨认了一下方向。这里距离酆都，即使以我全盛时期的速度，也需要不短的时间。以我现在的状态，恐怕需要更久。
不能再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