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是个暴脾气，直接对着麦克风拔高了音量：“你们有能耐找钻石老高去啊？围着一个女生骂算什么本事，就会欺软怕硬！自己心甘情愿刷的礼物，现在逼着退回去，小脑没开化吗各位？还是家里面急着用这些钱做棺材本？要真是这样你好好求求姐，姐还能可怜可怜你，给你凑凑！”
这话一出口，夏天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笑疯了，满屏的哈哈哈刷得飞快。
【哈哈哈哈戳中我笑点！】
【我也愿意出一块钱，帮这帮屌丝治治脑子和人品！】
【他们明明那么普通，还那么理直气壮，真的又蠢又好笑！】
【姐妹们文明观猴儿啊，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免得脏了嘴！】
【我一个正常男人，看见他们都觉得恶心，说真的，第一次这么讨厌自己的性别，丢男人的脸！】
【楼上的摸摸头，我们骂的从来不是所有男生，是这些恶臭的垃圾！】
【刚看见有人说要退墨镜钱，一个墨镜才几块钱啊，也好意思开口？哈哈哈哈哈哈哈笑不活了！】
妖妖、夏天的粉丝和小花直播间里那些畜生骂开了。
弹幕刷得飞快，屏幕都快要看不清画面，乱得要死。
小花坐在镜头前，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目光却有些恍惚，耳边的争吵声像是隔了一层膜，模糊又遥远。
她手里还攥着刚才擦眼泪的纸巾，指腹都被浸得发软，心里翻江倒海的。
明明是她做错了，之前跟着钻石老高一起针对妖妖，说过不少难听的话，可现在妖妖却站出来帮她挡那些恶意。
还有夏天，她们刚pK的时候，还在直播间嘲讽过夏天，可现在，夏天却也站在她这边。
小花知道，她们不是为了她这个人，是真的爱女。
是见不得同为女生的人被欺负，见不得弱者被恶意围攻，哪怕这个人曾经犯过错。
乍然间，她想起自己刚做直播的时候，人设也是这样的。
会跟粉丝聊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会帮被欺负的女粉说话，直播间里不少老板姐姐都疼她，知道她是农村出来的，赚钱不容易，总想着法儿逗她开心，刷了礼物还会说不用特意谢，好好吃饭就行。
可她把这一切都弄丢了。
是她自己，想着钻石老高能带来更多流量，觉得那些男粉能刷更多礼物，就动了歪心思，选择为了钱背刺曾经帮过她的姐妹，一点点耗光了身边人的信任。
如今呢？
钱没赚到多少，钻石老高被封了，曾经护着她的老板姐姐们都取关了，身边的朋友也一个个离开了，她成了孤身一人，像个笑话。
豆大的泪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落，砸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渍，连带着键盘上的字母都变得模糊。
小花再也撑不住，双手绝望地捧着脸，肩膀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从指缝里往外溢，压抑的哭声透过麦克风传出去，让原本吵闹的弹幕都安静了几分。
她知道错了，错得离谱。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花才慢慢止住哭声，吸了吸鼻子，鼻尖红得像熟透的樱桃。
她抬眼看向镜头，目光里渐渐没了之前的委屈和慌乱，反而闪过一丝决绝。
下一秒，她起身离开了镜头前，直播间里只剩下空荡荡的背景墙。
妖妖有点慌，生怕她想不开做错事。
没过一会儿，小花重新出现在了镜头前。
她换了一身藕荷色的连衣裙，长发也轻轻梳顺了，没了之前浓妆艳抹的俗气，眼眶还是红的，却透着一股干净的清纯，看得妖妖都有些恍惚，仿佛看见了第一次和小花见面的时候，那个怯生生会小声说‘妖妖姐好’的妹妹，那个眼里还有光的小花，似乎又回来了。
可所有人都清楚，有些路走岔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小花站在镜头前，深深弯下腰，腰肢弯成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久久都没有起身，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格外清晰：“对不起，妖妖姐，之前是我糊涂，跟着老高做了对不起你的事，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你受委屈了。”
她顿了顿，又轻轻开口，语气里满是愧疚：“也对不起夏天，之前pK的时候，我不该嘲讽你，是我小心眼，谢谢你今天站出来帮我。”
说完，她缓缓直起身，重新坐回椅子上，背脊却没完全靠实，像还带着几分没卸下来的紧绷。
只是那双眼眸里，没了先前的焦虑与慌乱，反倒蒙着一层淡淡的雾，像是透过镜头，在回忆着那些藏在心底、从未与人言说的过往。
“其实我背刺你的第一时间，就后悔了。”小花的声音放得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那天跟老高连麦骂完你，我关了直播就躲在被子里哭，可我真的走投无路了，我妈妈的病要做手术，手术费还差一大截，我哥哥要娶媳妇，女方要十万彩礼，家里凑不出来，就盯着我要，还有我弟弟，明年要上高中，学费、资料费，哪样都要花钱。”
她抬手抹了把还泛红的眼角，自嘲地勾了勾嘴角，笑容里满是苦涩：“我一个月直播挣的钱，扣完平台分成，再寄回家里，连给自己买件几十块钱衣服的零花都没有，有时候想吃顿好的，都要纠结半天。”
“我知道自己该逃，该离那个原生家庭远一点，阿信姐之前私下找过我，说要是实在难，她能帮我找份线下的工作，田姐姐也劝我，别把自己逼太紧，亲情不是无休止的付出，我也真的很想那么做，可我做不到啊……”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又开始发颤，眼泪差点又掉下来，“真的做不到。”
“我妈妈会在我感冒的时候，连夜起来给我熬姜汤，我哥哥弟弟小时候，知道我爱吃糖，会把过年的压岁钱省下来，给我买一大袋水果糖，有人在学校欺负我，他们会攥着拳头冲上去帮我打回去。”
“他们不是坏，只是没本事，小心翼翼地问我要钱，我看着他们的样子，怎么能不给啊？那可是我的亲人，是跟我流着一样血的人，血缘这种东西，哪能说斩就断。”
“我经常半夜睡不着的时候想，是不是我赚的钱还不够多，要是我能再赚多一点，把妈妈的手术费交了，把哥哥的彩礼凑了，供弟弟读完书，家里这些糟心事都解决了，以后我就能轻松一点，就能好好为自己活一次了。”小花的目光渐渐黯淡下来，“所以钻石老高找我的时候，说跟着他能蹭流量、能赚更多钱，我没忍住，就跟着他走了……现在想想，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屏幕那头的妖妖唇动了动，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回不去了。
慕之蕊静静聆听着，心里满是沉重。
小花的遭遇分明是现在太多女生的真实写照。
有些家庭的父母，总觉得自己没亏待女儿，可骨子里的重男轻女却藏不住，下意识地把养家的压力压在女儿身上，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这份偏心。
可女孩子意识到了又怎么办呢？
亲情不是一张纸，说割舍就能割舍，那些小时候的温暖，那些血脉相连的牵挂，都是扯不断的牵绊，只能咬着牙，把委屈咽进肚子里，把压力扛在肩上。
哎……
慕之蕊轻轻叹了口气。
小花很可怜，可怜她被原生家庭困住，可怜她为了亲情走错路，可也仅仅是可怜而已。
小花做的错事，也在毁灭另一个美好的女孩子。
如果妖妖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大，这辈子可能就完蛋了。
哦，就算很强大又如何？
小花站在网暴妖妖的人那边冷嘲热讽，又何尝不是一下下往妖妖心里插刀子呢？
“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们可怜我，更没想过用这些破事，抵消我之前对你造成的伤害。”小花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语气却格外清醒，“我只是憋得太久了，太压抑了，这些话在心里堵了快半年，今天总算能说出来而已，妖妖姐，不管你原不原谅我，真的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帮助，也真的……对不起你。”
说完，她的目光缓缓移到公屏弹幕上，眼底的情绪逐渐被点燃。
那些屌丝还在满屏刷着“关我屁事，谁要可怜你”“别在这卖惨，赶紧还钱”，字字句句都透着冷漠与刻薄。
他们是没有心的。
小花心里的那根弦，彻底断了。
先前压抑的委屈、愤怒、不甘，全都像决堤的潮水，瞬间爆发出来，她再也没忍住，对着麦克风破口大骂，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一发不可收拾：“你们这帮人是不是有病？我告诉你们，当初赚你们那点破钱，我都觉得恶心！每天直播看着你们发的那些龌龊弹幕，我都想吐！一个个窝囊废，穷得只能窝在家里抠脚，活得跟头猪似的。”
“不对，猪都比你们强！猪至少还会吃了睡、睡了吃，不害人，你们呢？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屎做的！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一股子粪臭味，熏得人眼睛疼！”
她越骂越凶，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连肩膀都在微微发抖：“还有脸想听别人叫你们‘哥哥’？呵呵呵，你们也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副德行好不好！满脸油腻，眼神猥琐，心里肮脏得像个垃圾场，也敢往自己脸上贴金？想让我退钱是吧？我告诉你们，门都没有！我就算把钱提出来，给你们打一副副棺材，也不会退给你们半分！你们要是想要钱，就来提你们未来的‘床’吧，到时候我一定多撒几把糯米，争取让你们早点魂飞魄散，别再留在这世上恶心人！”
“还有那个叫咔总的！”小花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里的嘲讽几乎要溢出来，“叫你一声咔总，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多有钱了？一个月工资三千五，刷两个保时捷就觉得自己是我爹了？之前在我朋友圈发你那油腻的自拍，我出于礼貌评论了句挺好，就真觉得自己帅破天了？呵呵呵，我实话告诉你，你长得跟个四不像似的，仔细看，倒像是一头猪跟一头驴杂交出来的，丑得独一无二，也算是种本事了！”
【.......我滴妈呀好骂！】
【不是姐妹，你有这种本事你搞什么擦边啊，开个辣评直播间早就火了】
【六百六十六，又学到了】
夏天擦了擦不存在的汗，用口型道：“比我会骂。”
慕之蕊也是学到了。
一头猪跟一只驴的杂交？说出这种话简直就是天才！
关键是骂了这么久还没被封，也是有本事。
-
突然。
小花的激烈骂声停住。
她看到直播间的特效瞬间又红了眼睛。
「阿信打赏小花 嘉年华x1」
「阿信打赏小花 嘉年华x2」
「阿信......」
「阿信打赏小花 嘉年华x30」
整整9万块钱。
“阿信姐......”
声音刚落。
「用户6548打赏小花 嘉年华x1」
「用户6548打赏小花 嘉年华x2」
「用户6548打赏小花 嘉年华x3」
……
「用户6548打赏小花 嘉年华x52」
嘉年华接连不断地飘在公屏上，特效炸开的光芒，把她泛红的眼眶衬得愈发清晰。
小花整个人都僵住了，手指悬在半空，连呼吸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颤着声音，不敢置信地喃喃：“是田姐姐？”
这一次，她再也绷不住了，先前骂完那些人的戾气瞬间褪去，只剩下满心的委屈与酸涩，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掉，砸在连衣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其实今天说了这么多，她最想说对不起，最想得到原谅不是妖妖，是曾经把她护在身后的粉丝，是把她当亲妹妹疼的阿信姐和田姐姐。
【阿信：灯牌我一直舍不得碎，但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刷礼物了，以后好好生活吧，我说的话作数】
小花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阿信姐说，要是她不想再做直播，想逃离原生家庭，就帮她在自己的公司安排一份高薪工作，让她慢慢攒钱，远离这些是非。
而田姐姐呢？
田姐姐当时又失望又伤心，没跟她说一句话，直接把用了好几年的账号注销了，从此在她的直播间里销声匿迹。
她以为，田姐姐再也不会理她了，可现在，这个陌生的“用户6548”，只用一条弹幕，她就一眼认了出来。
只有田姐姐，会用这么简短，却又藏着几分心软的语气跟她说话。
【用户6548：以后好好做人吧】
短短七个字，没有指责，没有抱怨，却让小花哭得浑身发抖。
她对着镜头，再一次深深弯下腰，比刚才给妖妖道歉时还要郑重，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谢谢田姐姐，谢谢阿信姐……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把你们对我的好，都弄丢了……”
小花抬手用袖口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湿意，却还是直面着镜头，努力扬起一抹笑脸。
那笑容算不上明媚，带着几分释然，也藏着几分愧疚，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诚。
“我决定停播了。”她的声音依旧带着刚哭过的沙哑，却格外坚定，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之前做了那么多错事，也辜负了你们的好，我没脸再对着镜头跟你们说话，更没脸再继续做直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公屏上阿信姐和田姐姐留下的弹幕，又看向妖妖、夏天，眼底泛起一点暖光，笑容又真切了些：“以后我会好好找份线下的工作，好好照顾妈妈，也会......好好做人的。”
最后，她对着镜头深深鞠了一躬：“再见啦。”
小花点击关闭直播的按钮。
只留下满屏唏嘘。
【哎，很可悲，也可恨】
【做错的事覆水难收，如果妖妖只是一个小主播，现在已经被毁了】
【我很同情她，可我不会原谅她】
【希望她能找回初心吧】
【呜呜呜那两个姐姐太暖了，小花怎么舍得辜负的！】
【田姐姐好像又把新号注销了，即便伤透了心也要来看好妹妹最后一眼】
【所以大家一定不要违背道德底线啊】
【哎，不想了，钻石老高被封，小花停播，那pK是不是不用打了？】
【同问】
-
夏天看着屏幕神情恍惚的妖妖，笑道：“看来我们今天不用pK啦，家人们的钱包保住了！”
【呜呜呜太好了！我今天可以吃热干面了！】
【楼上的，二维码发来，今天心情好，v你50，去吃顿好的】
【啊啊啊所以到底是哪个好老板发的力啊？】
【不知道，但一定是心软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