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不成(三)
夜深了,小院里只剩下风吹过老树的沙沙声。
陆昂因那几杯补酒,此刻睡得格外沉,连窗外逐渐逼近的阴影也未曾察觉。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了夜色,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小院。
来人正是邱晚玉。
这三年来,她如同幽灵般游荡在秀山镇,尤其在杨大夫家和陆昂住的这处宅院周围徘徊。
系统反噬的后果让她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往日里那个还算漂亮的女人,如今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眼神浑浊。
在大多数镇上人的眼里,她不过是个可怜的疯乞丐,无人过多留意。
然而,命运的讽刺在于,就在陆昂腿疾出现转机的这一天,邱晚玉竟难得地获得了片刻的清醒。
或许是执念太深,或许是某种扭曲的感应,邱晚玉在杨家周围时,捕捉到了关于陆昂病情好转的零星话语。
就是这一点点信息,像毒蛇一样钻入她的脑海,点燃了邱晚玉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恨与不甘。
“凭什么……”她蜷缩在阴暗的角落,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在这泥里挣扎,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
你却想站起来?休想!我们才是一起的!我们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要烂,就一起烂在泥里!”
扭曲的念头一旦滋生,便迅速疯长。
随后邱晚玉趁着这难得的清醒,来到了这处她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这老宅,邱晚玉过去也曾短暂居住过。
凭借着残存的记忆和对周围环境的熟悉,邱晚玉像一道鬼影,避开了可能的视线,轻松翻过并不高的院墙,落在寂静的院内。
月光下,她辨认着方向,准确无误地摸到了陆昂卧室的窗外。
屋内,陆昂因酒力和疲惫深陷沉睡,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防备。
邱晚玉从破烂的衣兜里摸出一截细细的铁丝——这是她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一直藏在身上的“工具”。
她动作熟练地撬动着那扇并不算十分牢固的老式木窗的插销,轻微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但并未惊醒屋里的人。
窗户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隙,邱晚玉像猫一样灵活地钻了进去。
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药酒气味,以及陆昂平稳的呼吸声。
只见邱晚玉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借着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床上那个曾经与她并肩“追求自由”,如今却消瘦落魄的男人。
她眼中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和决绝。
再次伸手入怀,邱晚玉这次掏出的是一个小小的、用脏污手帕包裹的东西。
打开后,里面是几颗粗糙的、不知从何处弄来的草药丸子,散发着一种异样的、带着些许腥甜的气味。
这是她在神智不清时,凭着某种本能采集或交换来的,据说能让人昏睡不醒,甚至……加重伤势。
捏开陆昂的嘴,邱晚玉不顾他无意识的吞咽抗拒,强行将药丸塞了进去,又拿起桌上半杯凉掉的茶水,粗鲁地灌了几口,确保药丸被冲下喉咙。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床边,死死盯着陆昂的腿,脸上露出一抹狰狞而满足的笑容。
“好了……这样就好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如同夜枭,“我们一起……留在深渊里……谁也别想逃……”
大约是不想再给陆昂任何重新站起来的机会,即便已经喂了药丸,邱晚玉又摸黑走到厨房,拿了菜刀又折返了回来。
对着陆昂两条腿,便是毫不犹豫地连砍数刀——直至“骨肉分离”。
陆昂就是在这个时候疼醒的,睁开眼的一瞬间,他先是疼得叫了出来,然后看到床边站着的疯子,再加上药力的控制,这人又吓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是陆昂的叫喊声刺激了邱晚玉,还是血腥味的缘故,本来神志还算清醒的邱晚玉又疯了。
这处宅子位于秀山镇比较繁华的地段,陆昂的叫声太惨了,很快就把周围的人吸引了过来。
当众人赶到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重伤昏迷的陆昂,和疯疯癫癫的邱晚玉。
——我是最后的分隔线
松桃镇 安家
几天后的早上,安朔正在给妻子蓝曦剥虾壳。
虽然是早餐,但是蓝曦刚刚怀孕一个月,正是要补充高蛋白的时候:“来,多吃几个!”
“阿诺,够了,我才刚刚怀孕一个月,就已经圆了一圈了!”蓝曦有心想拒绝丈夫的“无度”投喂,“孕期用控制体重的。”
安朔一边把虾放进蓝曦的碗里,一边“承认错误”:“下次,我们再少吃一点。”
蓝曦不满地捶了安朔一下,柔情蜜意间,吴家兄妹走了进来,表情还有些沉重。
“快快快,给我出去,胎教很重要的,我家宝宝可不看你们这两张苦瓜脸!”安朔不等他们开口,就想赶人走,就被蓝曦制止了。
“这是怎么了?”蓝曦好奇地问道。
吴阳尽量简单地把秀山镇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受害人的名字说得有些隐晦,但是蓝曦和安朔都听明白了。
“一残一疯,都是他们的命!”蓝曦语气平静地道,“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十八岁那年的“我爱你”。
陆昂后悔自己没有说出口,蓝曦却庆幸自己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