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派驻东凰的帝国使臣之一玉衡风尘仆仆地走进丰城北部城区一座僻静的茶楼包厢中,房中,一位不佩首饰、身着朴素衣衫的中年女性等候许久。
“啊哟,玉衡大人,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一见到玉衡,那女性忙满脸堆笑地凑上来,将对方迎进包厢内,而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掩上,贴上结界符咒,确保隔墙无耳。
“奎达女士,您现在可是妮塞大臣身边的红人,不知您还有什么事会找上我这一介小臣?”
被称作奎达的女性顿时搓着双手,赔着笑:“您说这话可是折煞我了。我也不瞒您,现在我能办的事大体上都是为了妮塞大人,所以会找上您自然也是妮塞大人的指示。”
玉衡是自东凰变革内乱结束后才被帝国提拔拨到丰城驻点的,自她来这工作开始,身为本地商人的奎达便多有帮助,一来二去,两人之间也有了点私交。
“看来我们之间的交情已经不再单纯了,这样未来帝国或是东凰一查起来,我们都跑不掉。”
“玉衡大人,您是否听过一句话?至浊便是清,水至清则无鱼,咱俩本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有心人编造一番,咱们的关系就算再纯粹也会被扭曲成不单纯。”
“罢了,闲聊就到这里。”玉衡一摆手,为自己添了杯茶,“妮塞大臣这个和外交事务八竿子打不着的财政大臣有何要事找我?”
“您也不用想得那么正式,毕竟您也明里暗里给我们提供了不少帮助,这一次我是来特地谢谢您的。”
说着,奎达恭恭敬敬地奉上一枚玉匣,打开后里面是东凰东南部特产的精装白茶。
“这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玉衡却将匣子推到奎达面前:“最近帝国查得严,这些俗物就免了。”
“但凡您再看看呢?”
玉衡再一瞟,用手指拨弄了两下,发现白茶下装着一沓银票,眼珠一转,合上了玉匣。
奎达见对方态度似有松动,一脸谄媚:“我听说,最近帝国内部通胀很严重,即使我们先拨给帝国二十万两军饷,能购置的军备、粮草怕是撑不下一个月,所以帝国最近才考虑和萨沙联合王国签订军备武器的购置合约,您说,可有这回事?”
玉衡脸色青一阵白一阵,随后凑近奎达,压低了声音:“我们也不过是领命办事,这种程度的大事我们也不好说。不过从萨沙联合王国走海路运送至容津港效率太慢,上面的意思是在东凰开辟一条特殊商道,从萨沙运送军备至玉琼港。”
“开辟商道这种大事可不是我这一介小鱼小虾能说了算的了,这还得看上面那些大人物的意思,比如那位大名鼎鼎却鲜有人知晓其行踪的明昭公主。”
这下,需要掏出手帕擦汗的人反倒变成了玉衡:“这是自然,不过现在上面也还没完全定下来,我们也是要等正式的文件批了才会有下一步的行动。”
“不过,以妮塞大人手上的资源,倒是有一件事可以办——您看,我们给了帝国二十万,未来还会给帝国更多。只要是花在打仗上,那便是合理的,不如您直接在我们东凰买了粮,我们给您一点优惠,帮您送货上门?”
奎达言至于此,玉衡才明白,对方此前一直醉翁之意不在酒——奎达所有的试探、谄媚、贿赂都是为了引出这一意图从帝国对东凰的强令中牟利的提案。
可话又说回来,这一想法对她、对帝国而言并非全无好处。
若可以假借买粮的名义重修商道,借机运送从萨沙联合王国采购的军火,或许又可以省一笔费用。
“奎达女士,您要知道,这种事情本人可做不了主。二十万支援军饷是东凰看在我们宣钟皇女的面子上才借的,这二十万以及后续你们东凰汇的每一期支援军饷该怎么花,都要宣钟皇女点头指示才行。”
“这种事情我还是知道的,大人,您看我什么时候做过让您为难的事呢?”
奎达脸上又现出那满脸堆笑的谄媚样:“如今帝国内乱,军事预算捉襟见肘,我相信贵方的皇女拿到这对帝国而言为数不多的二十万,还是要在心里称一下,这笔钱究竟该怎么花才最合算。”
玉衡立马就明白,奎达要她做的和往常差不多——起草一份看似对帝国有利、实际上却能让东凰商人协会赚得盆满钵满的方案,剩下的就交给上面来决断。
“这也是妮塞大臣的意思?”
“您需要她的亲笔签名吗?”
“我想您是提供不了的吧?”玉衡冷笑一声,“我只是有些不理解,妮塞大人如此看重您,怎么不给您赏个一官半职?反而让您继续游离在体系之外?”
对此,奎达不以为意:“没有什么比实打实的分红更诱人的,大人——风险与机遇一向是并存的,只有铤而走险,才有机会做吃螃蟹的人。在体系内办事实在太过束手束脚,就算赚了钱都得收归公家,但以我个人的名义做买卖,赚的钱都是我自个儿的。”
去年,玉衡好不容易用攒的钱在丰城郊区分期购置了一处房产,眼看着生活马上就要稳定下来,结果帝国因为内乱不止,他们驻外使臣的薪资也是一降再降。
如果她的俸禄还能维持在前两年的水准,那倒也能做到如期交款,可现在形势不饶人,她也要为了新房讨生活。
她犹豫几分,颤抖着手,抚摸着奎达赠与她的玉匣。
“看来您讨生活也不容易,现在帝国内部的情况不大好吧?”
“唉,就那样,只能苟且着活了。”
可以的话,她也想过两袖清风的生活,吃饱了、放下饭碗大谈宏观理想这样的事谁都会做。
可是现实不饶人,画饼并不能解馋,没有钱开饭生活,一切都是空谈。
“我只负责拟方案,更进一步的事情我不会做了。”
奎达看着玉衡把玉匣揣回自己宽大的天青色棉布长衫袖中,脸上笑得更灿烂了。
“自然,您只需要放心地把风险交给咱们担着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