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得到的情报,以及前线宪兵返回后的讲述,让周正青脑海中绘制出了山西会战中后期的一幕幕场景。。。
一个月前,也就是淞沪会战最惨烈的时候。
比起后世人人皆知的淞沪,山西此时也正在经历一场虽然双方参战人数不及淞沪,但惨烈程度一点不输于淞沪的大型会战。
晋北忻口地区的山峦被炮火撕裂。
日军第5师团在板垣征四郎指挥下,以50余辆坦克,250门火炮为前锋,向华夏军队阵地发起猛攻。
第九军军长郝梦龄身披沾满尘土的军大衣,站在忻口前线指挥部的观察哨中,透过望远镜凝视着黑暗笼罩的云中河平原。
远处,日军阵地上偶尔闪动的光点像是嗜血的野兽在暗夜中眨着眼睛。
“军座,已经凌晨三点了,您还是休息一下吧。”参谋长李铭鼎轻声说道,将一杯热茶放在满是作战地图的桌上。
郝梦龄没有回头,依旧举着望远镜:“日军今天异常的安静,这种平静背后必定有诈,通知前沿阵地,加倍警戒。”
五十四师师长刘家麒从地图前抬起头来,他憔悴的脸上满是胡茬,眼中布满血丝:“板垣师团已经休整三天了,按照日军的作战习惯,新一轮总攻就在这一两天内。”
指挥部设在忻口镇一处较为坚固的民房内,墙上挂着的煤油灯随着远处隐约的炮击微微晃动。
郝梦龄终于转过身来,他四十三岁的面容在半个月的激战中苍老了许多,但腰板依然笔直如松。
“诸位,”他声音沙哑却坚定:“阎长官将忻口防线交予我等,此处若失,太原门户大开。
我等身后是数百万山西父老,已无退路可言。”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急促响起,通讯兵接听后脸色骤变:“报告!南怀化前沿阵地发现日军异动,至少有二十辆坦克正在集结!”
郝梦龄一把抓起望远镜,大步走出指挥部。
黎明前的黑暗中,远处地平线上已经泛起不祥的白色闪光。他知道,决定忻口命运的战斗即将开始。
凌晨五时三十分,日军第五师团炮兵阵地上,板垣征四郎放下怀表,冷冷地向炮兵指挥官点头示意。
刹那间,忻口防线地动山摇。
日军集中超过二百五十门火炮,对南怀化高地及云中河沿岸华夏军队阵地进行了战争史上空前密集的炮击。
第一轮齐射就将整个夜空染成血红色。炮弹如同冰雹般倾泻而下,爆炸产生的冲击波连数里外的指挥部都能感到震动。
独立第五旅旅长郑廷藏在前沿指挥所内,被剧烈的震动从椅子上掀翻在地。
他迅速爬起,对着电话筒大喊:“各团进入阵地!日军步兵马上就要上来了!”
炮击持续了整整两小时。
南怀化高地上的战壕多处被炸平,掩体坍塌,不少士兵还没见到敌人面就被活埋。
硝烟和尘土混合在一起,形成浓密的雾霭,能见度不足十米。
七时三十分,炮火向华夏军队阵地纵深延伸,日军坦克的轰鸣声从烟雾中传来。
五十多辆九五式坦克组成楔形攻击阵型,后面跟随着密密麻麻的日军步兵。
“坦克!日军坦克上来了!”前沿观察哨的士兵声嘶力竭地呼喊。
郑廷珍冲出指挥所,透过浓烟看到钢铁怪兽正碾过云中河浅滩。他立即下令:“爆破组上前!机枪火力压制步兵!”
一场惨烈至极的攻防战就此展开。
郝梦龄在指挥部里焦急万分,前线各部的求救电话一个接一个。
“军座!日军坦克已经突破第一道防线!”
“我们需要炮兵支援!我们的阵地快要被炮火犁平了!”
“伤亡太大!请求增援!”
郝梦龄抓起电话接通炮兵指挥部:“集中所有炮火轰击日军后续部队,不能让他们持续增援!”
然而华夏军队的炮兵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远逊于日军,有限的炮火反击很快招致日军更猛烈的报复性打击。
前线传回的消息一个比一个糟糕:南怀化东侧阵地失守,指挥官阵亡。
云中河渡口被突破,一个连全体殉国...
“军座,请允许我亲赴南怀化指挥!”刘家麒已经戴上军帽,眼神决然。
郝梦龄沉默片刻,重重拍了拍刘家麒的肩膀:“保重,我要你活着回来。”
刘家麒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带着参谋人员冲出指挥部。郝梦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
南怀化高地上,战斗已进入白热化。
日军坦克肆无忌惮地逼近华夏军队阵地,步兵紧随其后。
缺乏反坦克武器的华夏士兵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对抗这些钢铁巨兽。
爆破手揣着集束手榴弹,在弹坑中匍匐前进。。。。
类似的情景在整个南怀化阵地不断上演。华夏士兵们抱着炸药包,集束手榴弹,甚至是浇满煤油的燃烧瓶,以生命为代价阻止日军坦克前进。
阵地前的坡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着十多辆被击毁的坦克,但更多的坦克仍在不断涌来。
郑廷珍亲自操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对着日军步兵点射。
旅长亲自上阵极大鼓舞了士气,士兵们用步枪,手榴弹甚至大刀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
战线多处被突破,随即又通过残酷的白刃战夺回。
战场上尸横遍野,鲜血染红了南怀化的每一寸土地。
激战至中午,日军第一次进攻被打退,但独五旅付出了惨重代价。
伤亡超过三分之一,营连级军官所剩无几。
郑廷珍巡视阵地时,看到士兵们正在从坍塌的战壕中挖掘被埋的战友。
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小战士抱着排长的尸体痛哭流涕,这位排长在身中数弹后仍用刺刀捅死了一名日军中尉。
“旅座,我们还能守住吗?”一名头部缠着渗血绷带的营长低声问道。
郑廷珍望着阵地前正在重新集结的日军,坚定地说:“守不住也要守,我们多守一天,太原的父老就多一天准备时间。”